秦皇嘴角浮出一抹自嘲的苦笑。半月前天巫在巫殿雪貂锦榻上对他的恭维和自贬言犹在耳。蒲柳之姿,这就是她口中的蒲柳之姿?心底升起难言的苦涩:天巫她是打心眼里没把我这皇帝放在眼里呀!秦宫哪位女子不是千方百计对自己逢迎献媚,就连那木皇后心甘情愿被人驱使也是怨恨朕对她的轻慢。而她,就是琢磨不透的精灵,说一些大胆恣肆的话,却做细致较真的事情;对钱财没兴趣,对取悦男人也没兴趣,对权势更没兴趣,只是整日沉迷于定静,浑如不食人间烟火的隐者。从最初城外相遇开始,她就一直努力和他撇清关系。宣化城外那场邂逅她就说过:我们之间没有认识的必要。
永远记得那句话:“我们之间没有认识的必要。”
董秋滢啊董秋滢,你既然这么瞧不上朕,朕不救你也是理所当然。死了也好,朕再也不用处心积虑要你的方术,也不用担心别人得到了。想到这里,秦皇赢少苍忽然呵呵笑出声,旁边的三人都漠然看着他,好像他得了失心疯。
“医家传人到!”守门杂役大声报名号,听得秦皇和信王心口同时一颤。一顶轻便小轿从前院穿来,轻盈停在棺材旁,一只修长发红的手从轿子里伸出,搭在天巫手腕上。片刻过后,轿中人发出温和磁性的悦耳声音,“把天巫抬回房间,她在假死状态,过了今夜就没救了。”
四个人诧异地瞪大眼睛,彼此交换不可置信的眼神。软轿边上一个十来岁的爽利僮儿提醒大家抓紧时间,他的师兄只能停留一个时辰。慕容恪最先反应过来,抄手抱起天巫身体向东跨院狂奔,袭人和信王立即跟上,只剩秦皇赢少苍呆立当场。嬴归尘肯出关救人了,他难道不怕中断疗伤的后果?还是,他的病已经好了?
看着眼前空空的棺材,一样闪闪发光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一把铁制弹弓。赢少苍小时玩过木弹弓,从未见过这材质的。他把弹弓放在手中把玩,发现它和目前的生铁和青铜都不同,看起来是一种比精炼生铁更优的物料。他把弹弓草在手中试了试,发现很称手,鸽蛋大小的石子弹射出去可以飞上百尺,可以作为中近距离的防身武器。他用自己的宝剑在弹弓柄上轻砍,只留下极浅的一道白痕。赢少苍不免吃惊,他的佩剑可是七星龙渊,用天上陨铁炼了一年才打造成功,砍其他的生铁和青铜剑就和切木片一样,却只能在弹弓上留下一道白痕。这弹弓到底是用什么做成?它属于天巫所有,也只有天巫知道答案。那么,天巫会不会和回答造纸术一样,说是中国之物,她不懂制作关窍。赢少苍又惊喜又是忧,搅得心里憋闷,稍站一会儿便摆驾回宫。
等天巫阿拉耶识睁开双眼的时候,眼前挤着三个人脑袋,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她闭上眼睛定定神再睁开看——呃,三个脑袋看着有点熟悉,两男一女,两男的一个沉静刚毅,一个风流俊俏,女的明艳娇媚,都穿着古装。拍戏呢这是?
阿拉耶识揉揉眼睛,冒出一句呓语:“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我们一直都在啊,三人异口同声说。
阿拉耶识缓缓转动有些僵硬的眼珠看向他们身后,木格窗棂和门扇、古董梳妆台和黄铜圆镜,还有眼前三人的古装打扮——顷刻细语变成尖叫,“我不是死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三人被床上人的反常举动吓了一条,齐齐往后缩了缩脑袋,袭人怯生生地问,“师尊,你睡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是不是还是不舒服啊?”
三天三夜?阿拉耶识更加糊涂,愣愣地看着他们,“我记得我死了……不是连后事都安排好了么。搞笑是吧——啊?告诉我怎么回事!”
信王嘴快,一五一十把医家传人来给她治伤的事情说了一遍,怕她不相信还连比带划说那医家传人如何了得,只用几根针和几颗药丸,加上推拿一番就把已经死了的人救活了。其他二人冲她点点头说是啊,可神奇了,要说还是天巫福气好命不该绝。
阿拉耶识这回算是弄明白怎么回事了:有个神医在最后关头跑出来搅了好事,把即将解脱多元空间渡劫冒险的某人拖回来了。
无语。
彻底无语。
天巫阿拉耶识的怪异表现令几个人摸不着头脑,大病得愈她竟很不开心的样子,难道死过一回的人神智会迷糊?袭人回头吩咐外屋侯着的使女们把参汤端上来。
“出去。”阿拉耶识黑着脸对他们三个说,“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三个人有点不知所措,大病初愈的人多半火气大些,嬴允直和慕容恪后退几步,仍旧不放心往这边张望。使女端上参汤,袭人接过来很自然地坐在床前,欲用小勺喂天巫却被她劈手把汤碗打翻,厉声道:“我叫你们都出去啊!”屋内的人都惊呆了,没人敢动。阿拉耶识更加来气,“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一具早就该发臭发烂的躯壳而已,没见过活死人吗!”说完,用力捶打胸口,眼泪哗哗而下。
天巫!
阿拉耶识!
这到底怎么啦?几个人一下子围过来,七嘴八舌,嘘长问短。慕容恪抓住阿拉耶识的双手,“千万别伤着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