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间她将金子换了些散钱,本想去马市买马代步,转念想到一个乡下穷酸小子公然骑马招摇,不是自己找事吗,遂决定出城后再做打算。第二天一早,阿拉耶识就结了房钱直奔城外。出城时,果然有官兵盘查过往人等,女人都被拉着一一与天巫的画像核对。阿拉耶识不仅腹诽:蠢材,还用核对么,这些女人那身材那气质一看就不像我嘛,我大摇大摆出城你们都没反应。
出得宣化就紧奔往汉国去的大路。阿拉耶识本有些犹豫到底去不去汉国平定看望唐全一家,但昨晚探听到慈心今天也要动身去楚国,遂临时改了主意。她可不想路上碰到熟人。已是五月中旬,天气渐热,阿拉耶识走得口渴却不见路边有歇脚的店家。来秦国时也走的这条道,记得路上有很多水沟,山上也不断有溪水淌下,怎地现在路边草木萎靡,林中死气沉沉。是了,听紫蕊说过今年大旱,秦国到处举办祈雨祭祀法会,难怪山涧没有一滴水。阿拉耶识只带了一包干粮,因嫌沉重没有带水囊,本以为水是大自然的恩赐随处可得,现今知道老天翻脸的厉害。正在口干舌燥之际,发现前头有家农户,不由笑逐颜开。
走进农舍听到一阵驴子嘶叫,原来因为干旱人畜饮水困难,农人只好杀了驴子减轻负担,反正牲畜也得渴死,还不如杀了卖钱。农人磨刀赫赫,那驴子被栓在石磨上一声声嘶鸣,好像这畜生也有灵性,知道主人要结果它的性命。阿拉耶识跟主人讨水喝,主人面有难色。阿拉耶识心中明白,摸出几个大钱递给主人,“主人家,行个方便。我只喝几口,这是买水的钱。”主人见状忙摇头道,“客人误会了,不是我小气,实在因这水是从十里外的牛打滚的泥塘里舀来的,有牛骚气,用来待客不是礼数。”
农人质朴让人感动,阿拉耶识怎好嫌弃,忙说不妨事,自己也是乡下出身不挑剔。于是农人捧出一碗颜色污浊的泥水递给阿拉耶识。原以为就算是有牛骚味也还是水,牛奶还有牛骚味呢,哪知是这等黄绿颜色,直如痢疾患者拉出的肠液。方才说过大话不嫌弃,现在后悔来不及,阿拉耶识闭住呼吸,硬着头皮勉强吞下一口,在农人殷殷注视下,不得已又吞了一口。胃里马上翻江倒海,阿拉耶识跑一边去捂着嘴,好一阵干呕才缓过来。她这里犯恶心,那挨宰的驴子却看得直舔舌头,它也是口渴难耐。心中一动,转身问农人卖不卖驴子,农人愣道:“现今牲口都卖不出去,哪有水给它喝。就算能耐过干旱,入秋后也没有粮食吃啦。今春滴雨不下,地里的秧苗都枯死了……哎,惨哟,再过得几日,全村人都要出门讨饭去。”阿拉耶识听他说的凄凉,心下怃然,默默递给农人一小块碎金子,坚持要把驴子买下。农人既惊又喜。阿拉耶识把碗中的水都给驴子喝了,那畜生兴奋得大眼睛忽闪忽闪,把大脑袋在阿拉耶识身上蹭表示亲昵。阿拉耶识爱怜地抚摸它因脱水变得粗糙的毛皮,“你可真有福气,这水可是连人都喝不上呢。”
在农家院子里骑着毛驴适应了一阵,发现骑乘要领和骑马差不多,只是驴子小跑比马慢多了。骑着毛驴总算省下力气和汗水,否则更要口渴。阿拉耶识一路上都在寻找水源却一无所获。人困驴乏之时,坐在一颗古树下歇脚。古树弥撒的枝叶遮住毒辣日头,阿拉耶识煽动衣襟扇凉,一边打量这处山坳。老远看见这里绿树成荫,以为下面必有泉水,走近看地表干涸龟裂和别处无二。感觉凉快后,阿拉耶识发现毛驴不见了,慌忙中四处寻找,好在那畜生正在不远处嚼吃干草叶。靠近毛驴时脚下踩空,身子陷入一个地陷的空洞,只觉脚上一阵阴凉,扒开覆土后果然有脸盆大一泓浅浅水坑。阿拉耶识喜不自禁,还真是头有福气的毛驴,竟带她找到水源。
吃饱喝足,一人一驴重又上路。天色将晚之时,路边有了卖吃食和茶水的店家,估摸快到一处城镇了。店家给阿拉耶识煮碗价值五十文钱的面条,因为天旱不仅粮食涨价就连水也是要收钱的。古时的货币制度落后,金子、铜钱都不利于携带。阿拉耶识身上一共只带了五两金子,已经花去三两。她原来的主意打得好,不带多的钱,碰到有人的地方不讨饭就“抢劫”,抢劫的武器自然是她炉火纯青的催眠术。劫富济贫,路遇坏人或者那些心怀不轨的家伙,就劫上一劫。
店里又进了一拨人,看打扮是秦国官差,可是却被一个装束奇特的女子号令。一行人押着十来个犯人来店中打尖,四个官差和那女子坐了店中上首,犯人则被驱赶到一处,用绳子团团捆好。阿拉耶识好奇心起,不免多看那女子几眼。女子二十多岁,长相还算端正,就是眉毛粗黑,总是圆睁双眼,看上去带了一丝骄横之色。她衣饰古怪,大热天戴顶奇怪高帽,胸前挂一面镜子,裙子上垂着五颜六色彩条,手持一面下端穿着数个铁环的扁状皮鼓。装束虽然奇特,但阿拉耶识总觉得在哪里见过。那女子把手中皮鼓轻摇两下后放在桌上,这个动作提醒了阿拉耶识,是跳大神的萨满!
她应该早料到的,秦汉时代尚未有成形的宗教,道家还只是一种求仙炼丹的方术,佛教还没传进来,这时的人信的是原始宗教——萨满。萨满不是一个有完整教义和哲学体系的宗教,只是有一些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