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公子,为何你让队伍在此停下?”奈丽轻启朱唇,遥相发问。
嬴归尘打马来到奈丽车前,道出自己的担心。奈丽嫣然一笑,说此乃小事,她让手下通知岩弄升起12盏灯。嬴归尘墨眉微微一挑,不赞同奈丽的安排。奈丽撇一撇嘴,显露骄矜之态:“嬴公子无须多虑。此峡谷既然是贼人出没之处,当然要一力镇压。况且,这里是汉国地界,杀了他们区区几个草民有什么打紧。”
嬴归尘冷漠的脸上再也没有表情,没有多看奈丽一眼就回到队伍最前方。奈丽是短裙苗王唯一的女儿,其母去世得早,从小交给姨母玛妮夫人调养,因此娇生惯养,刁蛮任性。巫王请了中原武师教授奈丽武功,其巫蛊之术则得自巫王和姨母的亲传。奈丽的巫蛊之术在在短裙苗青年一辈中已是翘楚,只有岩弄可与之匹敌。嬴归尘虽说是迎亲大使,却因身体原因甚少骑马,以马车代步。他下马登车后,从车上一个密封木筒里取了一把木箭,交给几个手下吩咐一番,手下人得令而去。
队伍后方的岩弄得到奈丽传令,立刻升起12盏红灯。一盏盏红灯在夜空中串成竖直的一线,远看像血红的巨眼,望之惊悚憟惕,几疑妖魔鬼怪降世。前方峡谷周边山林中,几个玄衣人分散各处,朝空中射出手中之箭,然后瞬间隐没于山林中。三刻钟后,秦国的迎亲大队伍缓缓开进峡谷。峡谷中传来时起时伏的哀鸣,分不清是人是兽。南蛮人十分清楚,这是噬魂灵蛊船路过时必然会有的动静,凡所到之处,人兽性命俱皆不保。之所以叫噬魂灵蛊船,是因为此船过处,人兽都会狂性大发,兽类互相撕咬攻击,中蛊之人或彼此残杀,或自杀自残,神智全失状若疯狂。
经过峡谷时,车中的嬴归尘用苍白手指挑起车帘一角,清冷眸光逐一扫过黝黑的山峦和陡峭的岩壁,像是在检视所经过的土地。少顷,他放下帘子缩回车中。手指按下轿厢侧面的一个突出按钮,脚底的木板向上翻起,轿车底部露出一敞口木桶,里面盛满浅黄的水。嬴归尘除去所有衣衫,袒露出削瘦白皙的身躯。他的身材应该是美的,虽然削瘦,肌肉却一块块地绷紧在皮肤下,肚腹上也有六块腹肌,只是不够饱满。他在木桶中盘好双腿,浅黄色的水淹没及胸。他就这样闭眼盘腿坐在木桶中,任凭上路如何陡峭难行,他的马车却行得平稳之极,木桶里的水半点也不会洒出来。不多会儿,浅黄色的水中冒出许多气泡,发出轻微的汩汩之声,再过一会儿,浅黄的水颜色变深,而嬴归尘的周身皮肤逐渐发红,红色越来越深,从粉色变成猪肝的深红色,其人僵硬冷漠的面肌抽动,眉毛轻拧,薄有痛楚之色。一个时辰后,桶中的嬴归尘才睁开眼睛,原本漆黑的双眸居然缩小成米粒大小,只剩瞳孔大小的黑眼珠浮在大片眼白上,任谁看了也要吓得魂飞魄散。诡异的眼珠丝毫不妨碍嬴归尘视物,他低身摁下木桶底一个小钮,慢慢地,桶中深黄的水开始消减。马车底部,一条细小如线的水柱淌出,不露痕迹地洒在经过的路上。
马车内重新恢复了原样,底部与其他贵族马车一样,铺着锦绣的褥子和绣仙鹤的柔软靠垫。车内四角吊着香囊,散发的却不是贵族子弟喜爱的龙涎香气,却是药草苦中带甘的味道。嬴归尘此时闲散依靠在车厢后壁上,身上只穿着一件薄绸的三片式中衣,懒懒地在右侧系个结使其不致散落。大片的胸膛暴露在外,坐浴过后,他的皮肤从猪肝的血红慢慢变浅。嬴归尘轻抚额头,闭上只有米粒大小的眸子定了片刻的神,伸手把头顶发髻的玉簪拔下,泼墨般的青丝披泄在肩颈和赤裸胸膛,让这平素冰冷不苟言笑的人带了少有的性感,竟和邪气魅惑的秦皇赢少苍有几分相似。也难怪,他与赢少苍毕竟是姑表血亲,长相类似实属正常。嬴归尘伸手细心在头上摸索,然后从玉枕、百汇、命门处拔出几根银针,放在一个玉碟中。他深深地吸一口气,彻底软到在锦榻上,只剩胸膛微微起伏。他的神情显得疲倦已极,好一会儿功夫,他才缓缓半张眼眸,原本米粒大的眼珠现时已经变大一些,如黄豆大小了。
他尚且粉红的手操过锦榻小几上的圣旨——那是敕命他为迎亲使节的诏书——他极少表情的脸上首次流露出说不清是厌恶还是侥幸的神态。“奈丽公主。”他好看唇角勾起勉强的笑,口中嗫嚅私语,“真是天生一对,当年所为亦不冤枉。”他终于无声微笑起来,然而不过片刻功夫,像是想起什么,他的表情突然冻结,深深蹙眉,翕开的嘴唇紧紧抿住。他猛然从锦褥上坐起,想要穿衣却又想起已是深夜,又把衣服推开。两手没有抓拿处,便把身上的薄绸中衣解开又系一遍,不觉中重复了几遍系结动作。“不行,这怎么可以……已经注定的事情……”他的手攥得出了汗,脸色涨得通红,眉头深锁,白多黑少的眼中划过瘆人的厉芒。
车外有人低语,说前方峡谷深处发现大批人马潜伏,问如何处置。青川峡谷纵深五十里,距离北方出口十里处才是最狭窄的咽喉处,谷内两侧的低矮山丘平地拔高数百尺,几十丈宽的谷底收缩合拢到十丈左右,因此险恶万分,是埋伏突袭的绝佳场地。嬴归尘让奈丽公主的车驾停下待命,着岩弄驱赶兽群沿山峦攀爬开路,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