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盖在上面的黑纱中突然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慢慢地露出黑色衣袖，然后另一只手……两只惨白的鬼手诡异地从铜镜中穿出映现在黑色纱隔扇上，台下众人吓的大气不敢出。两只手复又缩回镜中，须臾，一只脚掌，小腿，钻出镜子，然后是两只手，最后一个带着阴森骷髅面具的黑衣鬼从镜子中完全脱落，下面胆小的人已经惊叫出声了。那鬼似乎受到惊吓，倏忽缩回铜镜。灯光大亮，戏法结束。台下众人久久不能回神，直到阿琪敲响要钱的铜锣才拼命鼓掌叫好。

胡须男子心中的震惊无法用言语形容，他大力分开众人挤到王家父女身边，颤声问，“滢儿没有死，对吗？我认得你们，你们就是邺城夜宴后载着滢儿出逃的戏班。”

王家三人立刻警惕地看着他，阿琪瘪嘴道：“你们赵国的少司命早就摔死在马岭关了。刚才就告诉过你，是她没死前我们用神仙粉和她换的穿镜术。”

胡须男子激动得不顾身份，一把拉住阿琪的手恳求道：“我不相信。你们戏班的事情滢儿都对我说过，没说过教了你们这个戏法。这样的布置，这样的机关只有滢儿才想得出来。你们快告诉我她在哪儿？她在哪儿？”

王展鹏心知有异，“你是谁？”

年轻侍卫接口道：“这是我赵国石闵大将军。”此言一出，本来就围着他们看稀奇的众人立时惊叹，中土第一名将、赵国军神石闵的名声响当当在外，胡夷宿将莫不畏之，就连燕国将星慕容恪也曾喟叹其战术武力无人可敌。跑马大会是英雄出没的盛会，能在此见到各国英豪人物便不枉此行。据传石闵将军年纪轻轻作战英勇无匹，双手武器使得如行云流水，针插不进水泼不透，一人之力可斩杀五百人，无人可近其身一丈，因为进去的都死了。众人此时见那石闵形貌更比传说中出色，身形似峭拔的青松翠竹，面如冠玉，目若星辰，唇上蓄着短须平添练达和儒雅，虽勇力绝人驰骋千军面上却不着丝毫煞气，反而带着淡淡郁色。

石闵不顾众人投来的新奇目光，只管紧紧拉着王展鹏父女的手，眼底殷殷之情可鉴。王展鹏咳嗽一声道，“原来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赵国军神石闵将军，幸会幸会。你就是当年在邺城拦住我出城马车的棘奴公子吧？”见石闵点点头，他又继续说，“实在对不住，我们那次出逃失败董姑娘被人掳走，之后我们一家人去了楚国，就一直没见过她，后来才听说她在马岭关上引来天雷治好将军宿疾后跳崖自杀。阿琪听说董姑娘死了，还哭过好一阵呢。穿镜术是我们在逃亡路上，阿琪和董姑娘同乘一辆马车时，两个小丫头自己交换各自的术法而来。”王展鹏拍拍石闵的肩膀，“将军，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年轻侍卫见石闵痛苦模样，也急得跺脚，“将军，这么多年了，你该放下了。董姑娘要是没死，怎会连董伯都不来见一面？想念她的人不止你一个，只有你不肯承认她死了。”说完，侍卫使出蛮力连拖带拉把石闵从帐篷中拽出来，引得众人侧目。年轻侍卫就是李据，曾在战场亲睹哥哥为救自己被杀而患上PTSD（创伤后压力综合症），被当时还是董秋滢身份的阿拉耶识治愈。众人啧啧称奇，都疑是石闵将军当年受惠于少司命奇术，日夜思念报答而不得，恐是有了郁结之症。石闵、李据二人对众人议论熟视无睹，稍微冷静片刻后便径自往赵国营帐走去，本来拥堵的人群因了石闵俊逸不凡的气质都主动让开一条路来。一头墨发随风飘散，有几丝落在眉眼之上，石闵没有伸手去拂开乱发，而是顿住脚步，抬头在秋高气爽的苍穹中寻找，他的目光像忧伤的歌飘向天边的云朵，极高极远的天空是小仙女曾住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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