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国师阿拉耶识前来赴宴!”随着中书谒者令的通报声响起,一个矮小的身影钻进秦皇王帐站在各国使臣权贵面前。来人不仅身材瘦小,穿着粗陋灰色麻布衣服,一头短发只到肩膀,全不加以捆束,随意披散下来,更形此人怪异无礼。若不是脸上戴了一块黑色绣花面罩遮住从眉毛到鼻子的大半张脸,此人看起来和普通贱民没有区别。
堂堂秦国国师如此亮相令在场所有的人都莫名惊诧,谁也想不到秦国国师竟不修边幅穿得如此寒碜,更别提个子矮小,毫无气度可言。
还是信王嬴允直打破尴尬招呼阿拉耶识:“天巫,才三个月不见,你的头发就剪那么短?”阿拉耶识伸手捋了捋披肩头发,自嘲道:“天干时没水洗头,我就把它剪掉了。这人顶上所生乃是三千烦恼丝,早去早好。”
各国使节见阿拉耶识不说话时是个普通小厮,一开口语带机锋方显国师风范,这才齐齐从惊怪状态活转过来。
秦皇指了指信王和蒙灌中间的一个空席对阿拉耶识道:“国师请坐。”阿拉耶识坐定后,才觉对面是慕容恪,便对他点头招呼:“太原王,王妃近来可还安好?”后者微笑回答:“雀儿一切都好,有劳国师挂念。”他满怀喜悦,转头对身旁的慕容垂轻声介绍阿拉耶识。
信王嬴允直很久未见阿拉耶识,此刻感觉格外亲切,“怎么样,你还好吧。我回来好些日子了,见你和袭人都在忙也不敢来打搅。”
阿拉耶识忙回个礼,“托王爷的福,我还好。”
见阿拉耶识熟络地和人打招呼,却冷落了其他几国的使者,楚国的散骑常侍张胜率先发话:“在下听说秦国国师术法高强,可以任意变幻男女,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若非是在这王帐之中,异日撞见也识不得国师真身。”
张胜的话听起来在恭维阿拉耶识,实则嘲讽其雌雄不明。阿拉耶识知道这些使者不满自己改变以往定制,想借机令她难堪而已,遂也不露声色道:“这位贵客所言不差,我所以能任意变幻男女,是因为在我心中男人和女人本无不同,都是人。我有时是男有时是女,皆是我便宜行事之举,倒不是故意炫耀术法。”
“既然你能脱去男女行迹,何不摘下面罩让我等一睹真容?”汉国吕禄跟着起哄。
“对不起,还不到时候。晚宴完毕我请诸位贵客移步去中央大戏台看一出戏剧,此戏剧在我家乡中国非常流行,我训练了云良阁的歌伎们几个月才有所成就。我也会在戏剧里演一个角色,要见我真容就请大戏台里见吧。”
众人从未听过戏剧这个东西,邻座之间交换看法也没个定见。胡夏白匈奴单于之子稽粥冷哼一声,从席上直立上半身道:“国师是想靠几个官妓做点花样,就把我草原上流行三百年的跑马大会给支应过去?”他傲慢地瞟一眼阿拉耶识,“我想请问国师,你虽为秦国祈来雨水有功,可凭什么把我草原上各族共同遵守数百年的规矩给改了?你是秦国的国师,可不是我胡夏的!”
这话来得陡峭,秦国在座作陪官员俱是面色一滞,都担忧地看着阿拉耶识,就连秦皇赢少苍也有些挂不住。除了燕国慕容恪他们,其他几国的权贵几乎都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阿拉耶识满场一扫,心中便有了计较。
“稽粥王子吗?”阿拉耶识浅浅一笑,朝稽粥拱手作礼,后者鼻孔中出气算是回答。阿拉耶识指着稽粥肩膀前垂着几条细小的长辫,拢了拢自己的齐肩短发,不阴不阳地说:“谢谢稽粥王子,你的话总算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头发长见识短。”此话既出举座哗然,在场人中只有阿拉耶识是短头发,她这一下把包括秦皇在内的所有人全都骂了。赢少苍咧着嘴,哭笑不得。
稽粥脸色大变,据案拔剑,口吐火气道:“国师此话何意?”一时王帐内剑拔弩张,连坐在石宣身后的石闵此刻也从漫不经心变得紧张起来。他自阿拉耶识进来后就默默关注她,在心中把她和自己想象中的仁义之士做比较,发现她外在如此普通,完全不合乎他对于英雄豪杰的印象。只是当她开口说话后,才有人不可貌相之慨。
阿拉耶识不慌不忙地说:“我是海外之人,对于中土的习俗认识不深刻,如果因为我破坏传承几百年的规矩而让大家感到受了冒犯,我在此道歉。”说完,站起来朝四面作礼,继续侃侃而谈:“二个月前,我从宣化往南去汉国时,见到秦国大地田园龟裂,赤地千里,二麦颗粒无收,秋禾全数枯萎。于时树根草叶、腐木细泥都成百姓果腹上品,灾民因饥饿难忍而服毒者、缢死者、自刎者不一而足。所到之处死尸横野,无人收埋,阴森凄惨,绝异人寰。”她说到此处,略作停顿,眼罩后射出凛然寒光,放缓语速冷然道:“诸位贵人今日在秦国享用的丰盛国宴全是这些百姓的口粮,如此夺人口食,我已是寝食难安,不知各位享用之时,安否?”
看似抚慰解释、平淡无波的一席话,然在听者心中却如雷鸣轰响,人人脸上都不自然。阿拉耶识冷眼旁观众生相,又道:“饶是如此,二月前秦国还是向同样受灾的胡夏送去牛羊三千头,草料、粟米上千车以资救济。犬戎与白匈奴同气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