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色麻麻亮,阖府上下全都忙碌开来。管家高声吆喝众奴仆准备挑担和嫁妆,紫蕊带领一干使女为袭人梳妆打扮,巳时信王嬴允直就要前来迎亲。阿拉耶识早拉了雪漫郡主和石闵二人乔装,雪漫郡主用棕色涂黄了面皮,又被阿拉耶识描了粗眉,在鼻翼侧点了颗疙瘩痣,将好端端的雪国第一美人变成丑小鸭。幸得雪漫郡主身材高挑,穿上奴仆的衣服竟也像模像样。石闵相貌出众,站在奴仆中只他一人玉树临风,怎么也掩盖不下超卓不凡的气质风度。阿拉耶识亲自剃去他的寸长的胡须,用锅底灰混了香油抹在他脸上。石闵蓄了几年的胡须被剃掉后整个人又是一番模样,被阿拉耶识涂得黑黢黢一脸成了俊俏的黑后生。阿拉耶识调皮地在石闵脸蛋上揪了一把,笑道:“小郎君一表人才,此番回去说亲之人定然踏破门坎。”石闵红着双眼痴痴看着阿拉耶识不做声,让她顿觉自己很傻,竟开这样不合时宜的玩笑。
管家整队的呼喝声传来,催促雪漫石闵二人入列。一下子要送走两个重要的人,阿拉耶识再老练也颇为不舍。她再三再四叮嘱雪漫切不可因得了中国天巫的传人名头自傲,若燕国后宫生活不顺遂要尽快找借口溜到宣化来找她。
雪漫入列后只剩石闵在屋中,两人相对而望,彼此心中雪亮——此去怕是永不能再见。阿拉耶识率先露出笑容,贝齿雪白闪亮,显得她真的开心。“你那修成侯的府邸太冷清,回邺城后多娶几房妻妾,多生几个儿子继承你的家业。”她从头上拔下特意簪上的石闵母亲的首饰贴翠华胜,还到他手中,“我祝你好运!佛祖保佑好人一生平安!”她伸手摸了摸石闵如今光滑的下巴,笑笑说:“再见,小棘奴,我永远记得你。”她怕他再说什么,说完上面的话扭头出了房门,三转两转就消失在雕梁画栋的楼宇拐角处。
信王嬴允直浩荡的迎亲队伍如绵延的长龙,龙首直奔天意公主府。八匹马的豪华车驾上嬴允直身着王爷蟒袍迎风而立,一路行来好不威风,宣化街头巷尾挤满看热闹的人群。人人都对这桩婚事充满好奇,天巫弟子嫁入秦国皇室的排场就如此郑重阔绰,可见天巫在秦国受器重程度。
人逢喜事精神爽,嬴允直神采奕奕,他极少穿王爷袍服,此刻着了这身衣服显得器宇轩昂,一扫最初阿拉耶识见他时那等纵欲过度的青黄气色。阿拉耶识不由暗自点头,浪子回头金不换,如今嬴允直已不再流连花丛,一心一意守着府中妻妾做大丈夫,想来是受了慕容恪的影响罢。
紫蕊扶着蒙了盖头的袭人出来,和嬴允直一块对着阿拉耶识拜了三拜,算是见过娘家人。为筹办袭人婚礼,阿拉耶识几乎把府中的金子搬空,颇有点散尽家财的味道。她本就不在意钱财,何况这些东西也无法搬运到中国去解决她的财务危机。可惜她竟来不及为雪漫做点什么,她就这样悄悄走了。府中明面上嫁一个,还有一个今日暗中出阁呢。她该祝福这两段婚姻吗?内心明镜似的,她知道这两段姻缘并不是缘自真正的爱情,不过控制与交换的手段而已。飞蛾扑火时是幸福的,子女姻缘前世修,她又能奈何?她还是说了一通夫妇和谐、相携百年的套话,便让嬴允直接走了袭人。
乔装的雪漫郡主和石闵混在挑担的送亲队伍中前行,身为娘家主事之人,她只能送到大门口,遥望队伍如滚滚洪流消逝,阿拉耶识鼻子发酸,有种无力的感觉攫取了她的心脏。慈心怎么还不来啊?她此刻极度想念他温暖的怀抱,那个傻子总在她需要的时候说刀山火海我都随你,然后默默地替她打理所有的事情。
等到迎亲队伍消失后,阿拉耶识怏怏地转回内府,她打算去董伯的房中坐坐。用这样的方式打发走了石闵,到现在董伯丝毫不知情,总要去解释一番。昨晚的情形来看,这些年董伯和石闵的关系相当融洽,石闵确实待他如父亲一般,两人抱着满满的希望来寻亲,却被自己无情地拆散,也不知董伯会怎样想。
正在董伯房外踯躅,门咿呀一声开了,董伯从里探出头来,发现阿拉耶识后喜道:“小姐,你可算来了。今早府里操办喜事,我怕出去碍事一直在屋中待着哪里也不敢走动。闵儿可是和你在一起?”
阿拉耶识顿时语塞,忙软言温语对董伯道:“董伯在这里万勿拘束,只当这里就是当年咱们襄国董府一样,以后你就是老太爷!”董伯会错阿拉耶识言中之意,以为她说的是和石闵结为夫妻后,依着义子石闵称呼他为老太爷,高兴得合不拢嘴。董伯上下打量公主府,叹道:“以前咱们董家是襄国最富有之家,庭院阔大,奴仆成群。哪知到了小姐的公主府,才知道皇家气度果然远非百姓可比,这里比董府大了何止十倍。”说罢又摸摸壁上的描金刻花,遗憾惋惜道:“可惜这等奢华府邸却不能让小姐久住,嫁给闵儿后要住他那建节将军府。将军府到现在还是没有主母打理,一切用度摆设都以简洁实际为宜,小姐过去怕是不习惯。不过老奴此番回去定然花大力气修缮改造将军府,断不会委屈了小姐。”阿拉耶识见他一味朝那不靠谱的地方去想,大感焦虑,肚子里转了几转,暗道只有先拉拢安抚。她扶着董伯到了府中议事正厅,找来全府下人,郑重其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