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耶识随着人流往宫门去,远远瞥见一个左庶长打扮的小武官急急奔到太尉面前耳语,允燹的脸色立时变了,还不自觉地往阿拉耶识这边看。阿拉耶识心里顿时乐开花儿,她猜允燹的计划是今早就拿下石闵先斩后奏,结果那军侯被她用催眠术摆了一道,阴谋彻底落空。“小样儿,还收拾不了你!任你奸似鬼也得喝老娘的洗脚水。”阿拉耶识高高地仰起头,故意迈着优雅从容的步子从允燹和赢长平身边路过,还顺便抛过去一个媚眼,挤兑得二人气血翻涌。赢长平咬牙切齿地对允燹发誓,他日若是扳倒了赢少苍,定要将妖女抓来日日伺候枕席,看她还如何张狂。允燹拍拍嬴长平肩头,示意他沉住气,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这个中国妖女。
阿拉耶识赶回自己府上时,正好碰上允燹的人前去传讯,被她催眠的军侯还跪坐在地上不肯动,二个军士要强拉他起来,谁料军侯身体好像钉在地板上那样稳当,没奈何众人一哄而上拔萝卜般去抱他身体,终于将其掰倒在地,那军侯立刻在地上抱团滚个不住,在场之人全都咋舌不已。阿拉耶识好戏看够才分开众人,用一只大拇指按在军侯眉心,清楚地下暗示:“我解除所有的指令,你将完全清醒。”话音落后片刻功夫,军侯木讷的眼神恢复神采,肢体从紧张板结的状态舒展开,全身因为刚才用力过度而松弛,在地上摆成一个大字型。喘息一阵后,他才从地上爬起来,指着阿拉耶识牙关打颤:“你……你……”
阿拉耶识不屑地瞥他一眼,傲然而立:“我怎么了?你竟敢明火执仗到天巫府抓人,当我这个国师浪得虚名么。”旁观的人中有人惊呼:“是……是摄魂术……天哪……”受“摄魂术”三字的影响,所有的人尽皆惊骇失色,犬戎族以萨满为国教,萨满巫师之所以有通灵之能,全是因为神明以摄魂术附在其身体上而代神明言事、执法,因此兵士见阿拉耶识竟然会萨满神明才会的摄魂术,哪有不害怕的?有士兵带头朝阿拉耶识跪下,口称神明恕罪,磕头不已。须臾间,天意公主府前立时跪了密密麻麻的一片。阿拉耶识反应极快,立刻明白这是兵士敬畏萨满神明神力之故,她当即沉下脸来,装出稳重严肃的口气命令道:“念尔等系无知初犯,且饶了这一回。若再有冲撞之事,休怪本尊无情!”众人慌得磕头如捣蒜,直说再也不敢了。
驱走外面的允燹的人,阿拉耶识立刻被管家蒋靑迎进府中。蒋靑告诉阿拉耶识,石闵公子得知太尉兵马围府的事,说不愿意拖累阿拉耶识要只身出去就擒,众人死命阻拦也无济于事,亏得董伯以死相逼他才没有出去。如今董伯带着人在后院死死守着他呢,就等阿拉耶识回来了。果然等阿拉耶识赶到后院花厅时,便见数十个膀大腰圆的男仆将石闵团团围住,正中的董伯手持石闵佩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和石闵对峙。
“你们在做什么!”阿拉耶识气不打一处来,劈手夺下董伯的剑,将之指着石闵恨声道:“我好不容易把你救下来,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石闵见阿拉耶识完好无损回来,满腔忧虑悔恨立时化为乌有,只用两根手指便轻巧卸了她手中利剑,涩然笑道,“滢儿回来了……我怕秦人为难你,想用自己去换你——”话没说完,已经被阿拉耶识在额上狠狠戳了一指头,“亏你还是人人敬仰的军神,怎地如此沉不住气。你几时见我做过无把握的事情,要你瞎操心。”石闵此时竟扭捏起来,红了面皮嗫嚅道:“我原也不是这样……不知为何,只听到你有事脑子便乱哄哄一团,什么也做不了只想找你去……”紫蕊忙打圆场:“天巫回来就好,太尉的人马已经撤走了,我们还是合计合计下一步怎么办。”蒋靑见此情景便遣散众男仆,阿拉耶识让众人到中厅商议应对之策。
中厅地毯上,以阿拉耶识、石闵等人团团围坐,此时已经生起木炭炉火,虽然室内一片暖意融融,可是人们的心情却无法热络起来。在阿拉耶识说了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后,人人都变得很沉默。管家蒋靑首先打破凝重的气氛,试探着问阿拉耶识劝降一举是否是她的缓兵之计?阿拉耶识默然点头,其余人便向石闵看去,想知道他是什么意见。半晌,石闵开口轻轻说,“劝降一事,可真可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假到真时真亦假。”停顿片刻,他侧头看向阿拉耶识,轻叹:“若滢儿想我为秦廷效力,此亦是一个机会。常言道两害相权取其轻,戎秦和羯赵均是胡人当政,但戎秦皇帝还有先秦嬴姓血脉,朝廷里也还有华夏族人掌权者,对于华夏族人较羯人宽和得多。我为戎秦效力也不算辱没祖宗。”他清澈的眼睛对上阿拉耶识黑白分明的美瞳,羞涩笑问,“滢儿,若你愿意,我就愿意。你若想和犬戎人相争,我也陪你。”
阿拉耶识神情肃穆,闻听石闵如此剖白心迹也只是缓缓摇头,仍旧不言语。石闵以为阿拉耶识厌烦于他,英俊的脸容顿时晦暗下来,如犯错的孩子垂首看地,一双手紧绞在一起,指节都被拧得发白。旁人看得心焦,紫蕊忍不住替石闵抱屈,“急死人了!公子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天巫你好歹说句话呀,成还是不成?”
阿拉耶识长吁一口气,恹恹地把胳膊靠在几案上,叹道:“此事哪有你们想得那么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