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宣化的天牢里,雪漫郡主已经三天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洗过一次脸,睡过一个好觉了。到不是狱中饭菜难以下咽,或是狱卒故意虐待这位高贵的燕国郡主,而是雪漫被抓回宣化后心境颓丧至极,整日提心吊胆之故。她曾要求见天巫阿拉耶识,被狱吏一口拒绝,说是秦皇有命,任何人不得探狱,目前天牢已被宣化令的人马重重守卫起来。雪漫得知阿拉耶识曾经在昨天来狱中想探望她,也被宣化令的兵卒挡在外面。这下雪漫真的绝望了。她摘下唯一值钱的金镯子递给典狱长,希望能从他嘴里打听到慕容恪、夏占谯以及外面的消息,却被典狱长正色拒绝。
天牢四壁用岩石筑成,没有窗户通风,空气污浊不堪。屎溺均用一个木桶承接,三天中女狱卒才更换一次,陈放在囚室中气味更加难忍,最初雪漫简直不能忍受,如今已经被熏得没有感觉。仅仅三天,原本丰盈饱满的面颊已经塌陷,下巴遽然变尖,大眼睛深黑无比,任是铁石心肠的人见了美人苦楚也会心生怜悯。
雪漫席地而坐,背靠石墙发呆了好一阵。一滴冰凉的泪水滑落,入口又咸又涩。她万料不到自己的命运如此坎坷,先是父亲失势战死,后来自小与她若即若离、暧昧纠缠的慕容恪变心另娶千红郡主,令她伤心欲绝。若不是那神秘人出现指点入秦侍君的路子,重燃她的希望之火,也不会有后面一系列的变故。记得那神秘人许诺,跑马大会上自有法子点选她为秦国皇后,生下皇子可保登上太子之位……多么诱人,只要她肯听命于他们。
可是,自从跑马大会上被天巫认作传人后,一切就变了。她确实进入了六合宫中,不过却不是以皇后或者妃嫔的身份,倒像是被软禁起来。神秘人果然神通广大,竟然在秦皇和天巫的眼皮底下与她传递消息,说是以前的承诺继续有效,但却是换成了燕王慕容儁,先做夫人,然后封为皇后,即便是慕容儁已立了慕容暐为太子,她所生之子也可立为储君。所以,当夏占谯秘密联系她时,她并不怎么惊讶,心中还有几分欢喜雀跃。
和入秦后宫侍奉赢少苍相比,她更愿意侍奉燕王慕容儁,不为别的就为争一口气,她要让所有欺凌过可足浑部族、轻视侮辱过她的人付出代价。太原王妃段希钰,你就等着吧。在逃亡返燕的马车上,她一直念叨着这句话,心情如同插上翅膀般畅快。然而,由于夏占谯算计石闵,慕容恪前来干预,导致秦皇夤夜追杀他们,连累自己做了俘虏。而今现在眼目下,唯一可依仗的天巫也帮不上忙了。秦皇必然发了雷霆之怒,否则不会连天巫也进不来天牢。
天巫,哎,天巫。当她得知自己和天巫有渊源时,最初是极振奋的,可是接下来天巫的所作所为令她不解。她既不明白天巫的催眠,也不明白为何自己能与天巫词曲唱和。当她反问时,得到的回答都令她昏头转向,完全不知天巫所云何事。她又请求天巫授予她神秘的巫术,却遭到拒绝。天巫说那些都是小术不足为道,而且就目前她的心智而言,底子薄弱,学也学不会。天巫说她会唤醒自己,那时候她自己恢复记忆后,就能很好地传承她的衣钵。雪漫对此半信半疑,对那些天巫交待每天必做的静心练习便不能很好坚持。她出身武将之家,从小摸刀枪的时间比摸毛笔和绣花针的时间多,十天半月的时间哪里能改了这半生的习惯?因此,燕国来人接她回国,她竟有解脱之感。
在天巫身边,她是压抑的。天巫的见解和看法总是有违古制,不可理喻。最让雪漫难受的是,自己常以美色出众自傲,如今和天巫相比就完全成了丫鬟样的陪衬,只要有天巫在场,所有人的眼光一定是停留在天巫身上。慕容恪明知与天巫无缘,却依然钟情如故。他的目光总是脉脉地追随着天巫,那样的眼神前所未见,即使少时他与她相好时,也不曾那样看过她。可是她又能怎样?那种不能表露和发泄出来的妒意,令她的心时时揪紧,反倒是对段希钰还可还以颜色,还可让她有些快意。她私心承认嫉妒天巫。她期望离开天巫,那样至少不用见到慕容恪投向天巫的绵绵爱意,那样的折磨比针扎更痛。
啊,慕容恪呢,他为何没有半点消息?难道他竟弃她于不顾?他是否在想法子救她?想到慕容恪,雪漫的心更是凌乱,颓然倒在草席的地铺上蜷缩成一团,只恨不能立时昏死过去,也省得不少烦恼。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牢外脚步杂沓,女狱卒领着二个宫廷女官进来,打开雪漫的牢房门,让她起来跟着走,说是秦皇陛下召见。雪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打起精神跟着女官走出天牢,外面的阳光刺得她双泪交流。接她的马车在侧宫门停住,女官带着雪漫到了一处地方,推门进去竟然是沐浴的澡房。女官捧出一套崭新的宫装放在澡桶旁,掩着口鼻对她说,进宫见圣驾都要沐浴更衣,她浑身污秽须得清洗干净。雪漫自嘲地看着全身上下,还是一身男仆的装扮,便再不迟疑脱衣洗浴。
从头到脚清洗完毕,换上织锦宫装,铜镜中映出雪漫绝美的雪肤花貌。雪漫摸着因热水浸泡而发热的面颊,升起一丝疑问:秦皇缘何召我单独进宫?他不许我回燕国又不放我回公主府,难道他也是看中我天巫传人身份,要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