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天巫无恙,信王嬴允直胸中大石落地。今夜的惊变一波三折,令自诩为嬴少苍心腹的他也感到寒心。当第四盏红灯亮起时,嬴允直完全绝望了。他那时终于承认,帝王就是帝王,绝不会允许任何背叛,他必然会采取一切手段扫平可以威胁到他的人。他的五哥,已经不再是以前恩怨分明的豪杰。天巫只是一个渴望自由、逍遥的异族女子,他终究再一次下手了。第一次自己帮着设套,第二次他不肯用乌蟾根相救,这次天巫恐怕再无以前的好运。“我该如何对袭人交待?”一股苦涩滋味升起,他木然想到:五哥机关算尽,没料到他派来监视天巫的两个血巫卫也救了赵国人的命,如今放虎归山,就等着与赵国人的全面开战吧。
心如死灰的嬴允直不意在归营的路上撞见了秦皇嬴少苍的王师。嬴少苍欣喜地招呼嬴允直和嬴长平,却被二人冷面以对,尤其嬴允直,脸上明白写着愤懑不甘与伤心厌憎。
嬴少苍伸出去欲拍他肩头的手在半空中缩回来了。他皱眉喊他七弟,嬴允直冷哼一声说托陛下的福,还死不了。这等怠慢令郎卫变色,呵斥嬴允直对天子大不敬。
嬴允直鄙夷道:“陛下心疼臣弟,实是有心了。可惜臣弟不喜欢被人当猴耍,小的时候就不喜欢,现在更加讨厌!”他后面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一样冷硬。
“你在说些什么,疯疯癫癫。”嬴少苍出言呵斥。
“陛下,臣等该死,没能和赵国人同归于尽,请陛下治罪!”僖王嬴长平朝嬴少苍直直跪下,嘴里说着请罪的话,一双眼睛却似锥子般直刺嬴少苍,虽然征袍破烂,口角尚有血渍,然而难掩得意骄矜之色。嬴长平估量,虽然尚不清楚原委,但娇蛮的毓秀皇后背着嬴少苍出动灵蛊船,南蛮国与秦国的姻亲关系势必受到重创;不仅仅如此,嬴允直显然对皇帝已心生芥蒂,还面临犬戎系群臣的责难……嬴少苍若不能摆平当前局面,众叛亲离是必然的下场。
“二哥言重了,你无须为此自责。”嬴少苍自然清楚嬴长平所思所想,不为所动,继续用了君王平平的声调传达旨意:“和谈失败是朕疏忽了,未曾想到羯人豺狼心性,公然背信弃义。噬魂灵蛊船的事情,朕一定会追查到底,给将士们一个交待。”他用马鞭指了指山坳中的秦军大营,“今夜于此地扎营布阵,严防赵国人偷袭。”说完,他便纵马飞驰,慌得身后一干郎卫、黄门和武将们紧跟脚步,不敢稍有懈怠。
一夜混战过后,天天露出熹微的光亮,秦军大营里各处皆灯火通明,在嬴少苍看来完全暴露了己方,是为兵家大忌。嬴少苍勒住马匹,蹙了眉头,不满地瞟了左右两侧的嬴允直和嬴长平,责道:“两位统领,这就是你二人麾下的军士的扎营布防?各营帐均点着明火,敢情是给赵国探子亮身家吗?”
扎营布防的基本条规之一就是明哨和暗哨兼用,明令禁止各个营帐通宵点着灯火,统帅和主要将领的营帐还要做伪装,断不能像现在秦军大营这般恨不得把每只火把都点上,分明是给敌人指点进攻方向。更作怪的是,大营中尚有好多军士举着火把窜来穿去,说巡逻又不像,简直毫无章法。
看清大营的状况后,别说嬴长平、嬴允直两位行军统领汗颜,就是博儿干和丁迩等人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博儿干慌忙中滚下马伏地请罪,只是一时口齿打架说不利索:“卑职等离开时营中布防一如往常无有异状……这、这莫非赵国人杀了回马枪,袭营得手……”
丁迩迅速反驳道:“不,大旗还在,卑职看得真切,跑动的皆是我秦国军士……许是国师下的令?”
博儿干回过魂来,不住点头:“对对,多亏国师和慈心公子及时赶到大营,我等才得知上当。也是国师命我等发兵救援两位——”
嬴少苍神色一凛,甩一记马鞭便如离弦之箭奔往大营。
当滚滚昭昭的秦国王师队伍如龙卷风般刮到秦军大营门口时,守卫的秦军士兵不约而同地揉起眼睛,嘀咕道:“今日莫非真撞邪了,该在的不在,不该在的人却来了?”
博儿干一个漏风掌扇过去,骂道:“我看你才撞邪!作死东西,陛下亲征津台,还不跪下接驾!”
守卫的一干士兵之才如梦初醒,纷纷伏地磕头,山呼陛下万岁万万岁!
外面浩大的天子仪仗惊动大营中纷乱的人群,面对突如其来的秦皇御驾,所有人都定在原地,目光混乱而惊恐。因布防失当而倍感丢脸抢在头里的僖王和信王异口同声发问:“何事如此慌张?”
其中有个军侯是丁迩部下,率先带领大家跪地见驾。嬴少苍紧抿的薄唇一直不曾松开,只挤出生硬的问语:“国师何在?”
军侯吓得直哆嗦,不住地磕头求告:“不干我们的事,刚才大家都在当值,国师失踪我们全然不知!”
众人闻言大哗。信王嬴允直揪住军侯的衣襟连声追问,把对方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指着阿拉耶识的营帐方向。嬴允直气得一把推开他,拔脚奔去寻阿拉耶识,秦皇得了方向指引,早催动马匹赶去,反而抢在前头。剩下的人也跟了过去。
阿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