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也喜欢少司命?”石虎觉得有些棘手,石宣早就有了太子妃,未封太子前,他与故太子石邃二人有时去官宦家调戏人家妻女,那些官吏均是被他谋夺皇位的石弘一党,因此他有意纵容。在石虎看来,自家儿子与老子一样风流并无不妥之处,这么些年来,他阅尽美色可却没有哪一位得了专宠,他也常告诫皇子们不要被一个女子迷住,现在太子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与大将相争,有失体统。
“是。”石闵恭恭敬敬地回答,同时补充道:“可少司命不想回赵国,意属于汉国同济商号的少东家慈心公子,太子便点兵十二万去津台借和谈之机欲抢少司命。”
“十二万兵马?”石虎遽然心惊,整日沉溺酒色,老迈昏庸的他不记得石宣何时握有如此重兵。石闵提醒他,石宣去年采纳右相张离的建议,削减诸侯兵权收归自己管辖,因此太子统兵由八万增加到二十万。虽然石宣和石韬出兵前,都曾向他上书,说是秦国扣押了建节将军石闵和少司命董秋滢,他们要带兵前去津台和谈,然而他没想到石宣已经可以说动右相张离为他驱遣,而且轻易调兵十二万。石虎突然打心底升起愁恐,前太子石邃也是拥兵自重才试图弑君篡位,石宣可别重蹈覆辙。他捻着长满粗短胡须的下巴,沉吟道:“石韬呢,他又带了多少人?”
“回皇上,石韬一共带了七万人马,其中二万是义阳公石鉴和彭城公石遵所借兵马。”
“哦?”石宣和石韬俱都隐瞒了领军的人数,石虎再次锁紧眉头,显然没想到他一直引以为傲、称雄天下的儿子们似乎都不那么安分。
石闵见状解释道:“秦公能从义阳公、彭城公处借来人马不足为奇,只因去年太子削减诸侯兵马引发皇子们不满,因此与秦公走得近些。”
“可恨,可气。”石虎一拳捶在御案上,“两个孽障向寡人禀报的不详不实,隐瞒不报大举调兵之事,只说秦皇毁约派出噬魂灵蛊船追杀和谈使节才致使损兵折将,无功而返。”说完,见石闵依旧跪伏于殿上,便赐其座位。石虎抚着胖大的肚腩尚自气色难平,“幸好棘奴无恙,寡人的养孙竟比亲儿子成器些。”又上下打量了一番石闵,神色凛然道:“那个秦国国师乃是狐妖所变,你却险些为她枉送性命。虽说寡人曾封妖女为少司命,却不及秦皇封其为国师,燕王封其徒弟为夫人丢脸。若把这等妖孽迎回赵国,怕是真要祸乱朝纲了。”
石闵俊颜无波,平静地应声是。石虎清了清嗓子,道:“你弃职入秦,本应重重治罪,姑念你出生入死立下军功无数且烧毁秦国粮仓,又身负重伤得了教训,就不予追究,罚闭门思过三月。”石闵谢恩而去。
回到府中,石闵卧床静养,睁眼闭眼,脑子中乱晃的只有那块囫囵白狐皮。那晚,慈心捧着白狐皮说那就是阿拉耶识时,他还当阿拉耶识与慈心联手施展逃脱计策,及至挖地道挖出四通八达的狐狸洞穴和男尸,他才真有些承受不住了。脑子嗡嗡作响,秦国人说了什么他没听进去,昏沉沉中走出秦军大营后就滑倒在地上,全靠麻生於、边如颂和何应三轮流把他扛回津台赵国营地。
就算是死,石闵也绝不相信阿拉耶识是狐妖。他脑子中反复想的只有一个问题:天巫化狐到底是秦人奸计还是阿拉耶识的脱身之策?若是秦人奸计,自可以命留在宣化的三百飞龙卫彻查此事,可倘若是阿拉耶识有意为之,还需要像上次一样找她么。当年董秋滢跳崖,醒来后的石闵带人把马岭关一带断崖都搜遍也一无所获。事后他得知,在他受天雷穿体昏迷的一日一夜里,石宣早就抢先一步搜查了出事的断崖,只找到一件董秋滢的鸭黄二马裾,说明她没有死。这次留下的竟然是狐皮,还有比这更巧合的么。也许,滢儿见逃不过噬魂灵蛊船的追击,便在最后时刻用了金蝉脱壳的计策?然而,偌大的狐狸洞穴恰恰与阿拉耶识的营帐相通,他仔细看过,狐狸洞穴是老洞子绝非临时挖就。
赤裸男尸又是谁的手笔?
想到这里石闵浑身打个激灵:滢儿连自己容貌都不愿别人看到,又怎会用一个卑下的脱阳男子来污了自己清白!分明是别有用心之人刻意诋毁她的声誉使的毒计。可笑自己关心则乱,竟误作是滢儿脱身之计。
不好,滢儿有危险!沉吟中的石闵翻身坐起,把一旁伺候的李菟吓一跳。麻生於等人匆匆赶到,听完石闵的推测,均大惊失色。
“将军,到底何人所为?难道在秦国大军保护下,还能有人敢打天巫的主意?”麻生於等人对此感到不解。
滢儿有哪些仇家?石闵明亮的眼眸放出逼人的寒芒:毓秀皇后用的是噬魂灵蛊船杀人,僖王嬴长平和太尉允燹等犬戎人虽有嫌疑,但狐狸洞却不是他们在扎营的功夫就能找到的;如此就只有萨满巫师了。滢儿祈雨成功后被封国师,大巫祝被秦皇冷落——其实秦皇早已不满大巫祝独揽祭祀占卜,借神明发号施令,架空奉常职司,压了他的巫王身份,所以才支持滢儿祈雨,用她压制大巫祝。祈雨至今已有半年,萨满巫师们竟然没有任何动静,不是太反常了么。对,只有把滢儿诬陷成妖人乱世,才可使彻底扭转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