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弟子挥动长达四尺的萨满长刀朝神灵上身后“筛糠”样的大巫祝身体猛砍,刀砍在身体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持刀弟子的虎口震得发麻,大巫祝身上没留下任何伤口,外面的黑熊皮袍子连毛都没有掉过。又有弟子拿法杖戳向大巫祝的腹部,法杖碰到肚子时一股反弹力道沿着法杖传到弟子身上,那个弟子法杖被震飞,其人被震得倒退好几步才收住脚。巫兰兰在一丈开外朝大巫祝发去数把飞刀,沾到大巫祝身体就被弹飞,有的飞往旁边的弟子,引起一阵小小骚动,有的没入雪地里。见到大巫祝神通的萨满师们更加激动,不停摇动手鼓和铃铛,铃铛声在大地上发散,很快又被白茫茫的雪原吞没。
这就是大巫祝的护体神功,曾经让阿琪刺杀失手,当时淬毒的三枚飞镖全被震飞,其中一枚钻入一个倒霉的弟子体内。空中的阿拉耶识勉强地苦笑,看来西方传教士的书上记载的是真的,义和团、白莲教会刀枪不入的“妖术”和大巫祝的神功类似。她知道那种护体神功是怎么回事,是同一空间中不同频率的磁场,或者叫灵体、护法、东北出马仙更加通俗易懂,并非是大巫祝自己具有神通。他就相当于玩电脑游戏开外挂辅助的玩家,却误以为是自身的能耐。
邪魔外道!
阿拉耶识对此不屑一顾,一个出马弟子开设的堂口而已,魑魅魍魉徒为耳。柏素云道家师父的护法多了去了,上方仙家才不做残害生灵的事情种因果。
还有一人也对这场神功表演无动于衷,那人就是祭台后方的帐篷中盘腿端坐的神秘家主,他神情闲适地看着那一片密密麻麻的萨满师颠狂地跳动,不自觉地用手捋下巴上修饰得很漂亮的短胡须。当看到吊在神柱上,半睁双眼的阿拉耶识时,方才的怡然自得也散了许多,一丝遗憾浮上他的心头:鱼与熊掌不可得兼。既然不能为我所用,索性毁了更踏实,留着天巫早晚会坏自己大事。看着还在降神状态的大巫祝,家主嘴角带出一抹轻蔑的神情。大巫祝不过是颗棋子而已,他的那套神鬼东西怎能上得了皇家台面,也就唬得住那些蛮夷胡人罢了。可笑的是,他竟还痴心妄想从天巫嘴里逼出中国方术。这段日子,大巫祝依仗他门下萨满弟子众多,想违抗家主的命令对天巫用刑逼供,最后被他施术教训了一顿才罢手。就在祭祀前,不死心的大巫祝还与他再次争论此事,他坚持按照原计划用天巫祭祀,强压了大巫祝的妄念。
“什么东西!”他嘴里哼出一句咒骂的话,不料手上用了点力,竟把下巴的假胡须扯下来了,他立即又贴回原处,并用双手在上面按了按,确保粘性强劲才放心。
大巫祝神通表演后,接下来焚火祭天。萨满们点燃祭祀坑中的一层木柴,因为在雪地里堆放过久的关系,木柴较湿,火燃得不旺。萨满们不急于添柴,而是往火场里撒入大量的火麻子和五谷,很快祭祀坑中冒起浓浓烟雾,把上方的阿拉耶识熏得紧闭双眼。烟雾钻入鼻腔后没有引起呛人的咳嗽,身体感到飘飘然,已经麻木的手腕和双肩似乎活动起来,整个人有浮在空中鸟瞰大地的感觉……天边出现绚丽明亮的金色光晕,地上的萨满一会儿看着像蚂蚁大小,一会儿又像巨人。铃鼓声凝成一线灌入耳膜,像掏耳朵那样酥麻轻松。阿拉耶识模模糊糊中想到,刚才撒入的种子中一定有火麻子(大麻的俗称),这是吸入大麻的幻觉。远古以来,世界各地的巫师们用焚烧大麻、曼陀罗的种子或枝叶来寻求与神沟通得到神谕,萨满巫师也不例外。柏素云在北大医学部读心理学博士时,曾在哈佛大学临床心理治疗中心进修过一年,为研究物质滥用,她亲自体验过吸食大麻,就是这样的感觉。
在幻觉和寒冷的刺激下,阿拉耶识越来越虚弱,世界在她眼前扭曲变形,越来越不真实,感到身体每一部分都不再是自己的,只剩一团意识在飘荡。
是不是和来时一样呢,自己已经死了,元神出体?这是阿拉耶识仅剩的理性。
半闭的眼睛失神地看向远方,一些不寻常的画面反射到脑中,她已经无法正常思考。一团血红的影子在白茫茫一片的祭祀原野上跳跃飞窜,带起更多的血红色光影。
一头墨发飞扬的红衣人挥舞着黑亮的手杖,手杖所及之处划破人皮的囊,鲜血喷射而出,染红脚下积雪。数千的萨满潮水般围着红衣人,无数长刀和法杖落在红衣人黑亮的手杖上,红衣人翻身,手杖荡起一片乌光,杖尖轻巧把人拦腰剖成两半,间或杖头敲在萨满的鹿角帽上,脑浆崩裂,鹿角便嵌入萨满的脑中与它们合二为一。在通灵幻觉的驱使下,没有人退却,像一群蚂蚁争相往粗壮大树上爬。真气激荡,白雪和鲜血在大地上方炸开,粉红的水雾迷迷蒙蒙,无比瑰丽。红衣人宛如嗜血修罗,无情地切割那些因极度亢奋而紧绷的肉体。
几乎在看到红衣人的同时,萨满家主从地席上站起身,目睹红衣人凛冽嚣张的杀人场面,他的嘴角抽搐,假胡须颤颤巍巍地抖,从牙缝里冒出一句:“又是你,咱们走着瞧。”他快速拉上风帽兜住头,钻出帐篷后冲两旁的守卫做个撤走手势,便当先骑上马奔东边而去。
平地冒出的大开杀戒的红衣人让大巫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