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耶识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身处豪华阔大的宫室之中,青石筑墙,地面却是青玉铺陈,几案柜子均用金丝楠木为料,身上盖着柔软杏色锦被,在石质的宫室中予人暖意。她环顾四周,竟未发现窗户,也没有灯烛,光线从何而来?正在疑惑,转头便见床头的一株红珊瑚枝中放着一颗核桃大的珠子,通体放出莹白光华,经红珊瑚光线变得红润柔和,照亮宫室的正是这颗珠子。
没有窗户而自然有光,我是回到秦皇的巫殿密室了么?
阿拉耶识分明记得自己被大巫祝吊在图腾柱上献祭,冻得发痛发麻,吸入火麻子的烟气后产生幻觉后就再也记不得发生什么了。她想从床上坐起来,不料双肩传来剧痛,手腕亦是酸软发麻。她的双手手掌一片通红发胀,手腕处有两寸宽的紫红色勒痕。
啊,是被图腾柱上的白绫勒出的伤痕,我现在究竟是死是活?
“有人吗?喂——”阿拉耶识大着胆子喊了两声,片刻后响起同样的声音,原来是回声。什么地方竟空旷得能传出回声?阿拉耶识浑身不寒而栗,好像身处死寂之地。巫殿中有宫女和黄门郎随时听命,而此处阴气森森连个人影都没有。她想挪动身体下床,却发现四肢百骸没有一处地方不是肿胀发麻的,完全不听使唤。
片刻之后,金丝楠木的门外响起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让阿拉耶识头皮发炸。金丝楠木门扇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一位玄色短打衣衫的人迈着不变的节奏走进阿拉耶识,他长着一张平淡无奇的脸,见到阿拉耶识既不惊奇也不畏惧,好像木头人。
阿拉耶识下意识往里缩了缩身体,“你是谁,这是哪里?”
来人看着阿拉耶识,带着和顺的恭谦说:“天巫无须惊慌,此处是秦国皇陵。”
“什么,秦国皇陵?”阿拉耶识脱口而出,“嬴少苍在何处,我要见他。”
“带你来的是我家主人,不是秦国皇帝。”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家主人在哪儿?”阿拉耶识越觉混乱,聪明如她,此时也无法冷静下来。从这人称呼“秦国皇帝”的提法上推断,他不是秦国人却在秦国皇陵中活动。她瞪大眼睛四下打量,果然有地宫气象。“我在皇陵里面?”
“我家主人为救天巫受伤,现正在暖池坐浴疗伤。估计现在头一泡汤也结束了,很快主人就会来见天巫。”来人一直低着头回话,语气腔调也没有变化,几乎令阿拉耶识怀疑他们不是人,是守陵的鬼魂。
“你们主人是谁?”
“少时天巫自会知道,小的不能擅自透露主人的身份。”
来人见阿拉耶识停止问话,便伸手把床头镶嵌的一个小铜雀往下摁,铜雀发出轻微的铃响,“主人吩咐天巫醒来后要服药进食,这是招唤下人的铃铛。”
虽说是皇陵,也不用设置召唤奴仆的机关吧,“事死如事生”,看来犬戎秦国的皇陵比咸阳的秦陵还要显摆。过了一会儿,又一个玄色衣衫的下人端着药碗和饭食进来,示意阿拉耶识先喝药。阿拉耶识捧起药碗往嘴里倒,刚碰到嘴唇,不料双腕,尤其是双肩传来分筋错骨的抽痛,惊呼中药碗滑落,褐色的汤药全部泼洒在胸腹上湿了一大片。两个下人忙递了帕子给阿拉耶识,碍着男女有别,只能眼看她抖抖索索自己擦衣服。
“这里可有衣服让我换吗?”阿拉耶识皱眉问他们,他们站在一边诚惶诚恐地答复她,没有女人衣衫,只有他们自己穿的,不敢拿来亵渎天巫。
正在烦恼时,屋外想起窸窣的脚步声,两个玄衣人齐齐低头说主人来了,雕花门扇再次被推开,循着声音看过去,一道朱红的身影轻轻迈进门槛。修身的红色锦缎长夹袍上绣着黑色山水祥云纹,袖口领襟和下摆都镶着乌黑的水獭皮,乌金腰带上悬挂着一柄通体黝黑发亮的短杖。来人墨黑的发丝懒散结系在脑后,映衬着青黄的病容和**飘忽的眼神,平添了几分邪魅之气。刹那间的恍神,让阿拉耶识几乎以为是嬴少苍影子来了。
耀眼的红色让她有了幻像,她停止擦衣服,轻蹙黛眉,呆呆地看着红衣人走近床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说声还好。又说,是我疏忽了,你的手关节有几天不能活动,我这里却没有使女可用,却是多有不便。他转头吩咐玄衣人重新熬药,另取他的衣服和新被褥来给天巫更换。
阿拉耶识怔怔地看着他接过帕子细致地擦拭床沿和被褥,弱弱地开口:“这次又是钜子救了我?”
他闻言手中动作稍有停滞,沉静地回答道:“是很巧,但其实是赵国石闵的功劳。石将军料事如神,断定是大巫祝的萨满绑了你做腊日祭的活祭,专程派人送信让我去木兰围场解救你。”
阿拉耶识惊诧中微微张了口,连声追问道:“是棘奴!他怎样了,噬魂灵蛊船有没有伤到他?”
“他中了尸毒,幸好秦皇及时赶到救下了所有的人。石闵和石宣石韬目前只是被赵王责罚禁足,正好在府中养病。”
“嬴少苍!不是他要我们大家的命么!”阿拉耶识听到秦皇二字便止不住满腔激愤,“他做得好局,一箭双雕把赵国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