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的俏脸吓得煞白,眼中瞬间涌出泪花,战战兢兢道:“是我——啊,不是我……我……”抖抖索索,辞不达意,惊恐羞愧溢于言表。
旁边的命妇双双躬身向慕容恪道喜:“恭喜王爷与郡主百年好合,永结同心。”两人语调同步,面色波澜不惊,道喜完毕一起搀扶新娘坐床。
“你——”慕容恪全身发颤,艰难地抬手指了指新娘,然后瞪着一双怒目拔腿往喜堂奔去,命妇们见势不对,高呼来人,来来往往的宾客不知发生何事,有上前招呼的都被他凌厉的去势给撞开。
“慕容垂!你给我出来!”慕容恪直着嗓子在喜堂一众宾客中咆哮,踹翻了身旁的酒桌,还抢来客人的佩剑把喜堂上供着的五牲统统劈翻。一时堂上惊呼不断,有交好的武将欺身进来欲夺他手中兵器,慕容恪却发狂般对人痛下辣手,若不是对方掀翻檀木灯座绊住他,不死也丢半条命。
“住手!”堂外匆匆赶来的慕容垂举刀格挡慕容恪的剑,“四哥,大喜的日子你别冲动!”
慕容恪扔了佩剑,双手牢牢揪住慕容垂前襟,双目赤红,厉声质问:“为什么是静柔,为什么?我让你去接天巫,你都干了什么?”
素来胆大豪放的都乡侯慕容垂此刻虽保持镇静,但他苍白的脸色和躲闪的目光却被众人看在眼里,惊魂初定后,众宾客才意识到有天大的事情发生,人人都靠边躲着却不肯离开。
慕容垂咬着牙关道:“四哥,咱们有话进去说,成么?”
慕容恪没有回答,却高高举起拳头狠狠地揍在他的脸上,慕容垂立刻口鼻开花,鲜血长流。慕容垂捧着自己被打断半颗门牙,倔强地看着慕容恪,两兄弟无言交锋。片刻不到,慕容恪高喊来人备马,护卫们迅速集结成队,约百十人骑马在慕容恪的率领下呼啸着直奔燕宫。
四道宫门紧闭,守卫的禁军属太子慕容暐管辖,统领带着人马严阵以待,称龙体欠安不见朝臣,有事明日启奏。慕容恪厉声长笑,“本王前来接新婚妻子回家,烦请打开宫门。”
“王爷此言差矣。今日巳时王爷新娘已经在都乡侯护送下去王府成亲,绕城三巡我等皆看在眼里。王爷不在洞房陪天巫却来宫中寻什么。”
慕容恪杀气冲天,挥动长刀直取禁卫统领,统领大惊失色,慌忙举刀抵挡,一面大声警示:“王爷你想干什么,你带人马冲撞宫门禁卫,这是谋逆犯上!快住手!”
“犯上?”慕容恪怒喝道:“皇上偷换本王妻子,君先不君,臣才不臣!”
禁卫统领听得一头雾水,他一个五品小官如何知道慕容恪新娘被换之事,今日在此驻守不过是奉太子之命封宫门,传达燕皇今日停议朝政,不见臣属的旨意而已,谁知一身华贵礼服慕容恪提刀闯宫?他小小武官怎敌赫赫上将军,勉强招架三招就被震飞兵器。
慕容恪侍卫步步紧逼禁卫,混战一触即发,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和慕容垂的拼力呼喊。瞬间慕容垂飞马赶到慕容恪马前拦住去路,见到慕容恪骇人的脸色他没有退惧,而是跳下马来跪在地上:“四哥,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
“没想到背叛我的,会是你。”
“四哥,为了燕国我不得不这样做。”
“是他逼你的?”
“没人逼我,是我自愿的。四哥,你是我鲜卑人的英雄,天巫她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你跟她在一起只会毁了你自己。”
“她在哪里?”
“她……”慕容垂不自然地抿唇,然后斩钉截铁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很好,不会有事的。”
闻言,慕容恪跳下马,一步步逼近禁卫统领,统领吓得连连摆手,说明他负责外门巡防,里面的内卫负责开门。慕容恪走到巍峨宫门前,扣住兽首铜环,咣咣咣叩门,大门发出沉闷的响声,此外没有任何动静。
昊天殿内,燕皇慕容儁依靠在软垫矮椅上,眸色暗沉地盯着御案上的笔架,久久不曾挪动分毫。一个黄门匆匆赶到,对外面伺候的阳士秋说了几句,后者马上将其领进来奏报消息。黄门启奏,说慕容恪大闹喜堂,打伤慕容垂。后带着百来十个侍卫到南宫门闯宫,与敬畏冲突,被慕容垂拦住。
燕皇慕容儁闻言反而长长地舒口气,叹息道:“慕容恪如真有反意,当含恨吞声,退渤海而徐图之。今带亲随寻妻滋事,已存玉石俱焚之意,实乃重情重义之人,必不敢负先王所托……如此,便召他觐见吧。”
九匹黑马拉载的迎亲马车行驶平稳而迅捷,阿拉耶识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只是瞌睡得要命,因为心中有事睡得不深,但眼皮沉沉睁不开眼,感觉疲乏。那种车轮滚动的辘轳声和车身轻微的节律性晃动正如摇篮,加深她的松弛感。
不知过了多久,辘轳声停了,车身不再晃动,车外有人在说话。虽然轿车有车窗,但身为新娘绝不可随意撩开窗帘张望。阿拉耶识坐直身体,舒展了双臂,感觉饥肠辘辘。车外命妇贴近车门小心禀告她已到地方了,请她准备好下车。阿拉耶识略作思忖后,将红色喜帕在头上盖好,将喜服整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