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亲赴燕国龙城迎娶天巫,今日抵达秦都宣化的消息传遍宣化大街小巷。秦皇有旨,令秦都黎民百官,无论高低贵贱,倾城相迎观礼。蒙灌率领满朝文武自辰时便等在城门口,三班快报每半个时辰便报一次迎亲仪仗行进情况,每报一次,倾城皆欢声雷动。与官员们喜忧参半的忐忑迥异,宣化的老百姓对能施法祈雨的天巫满怀憧憬与爱慕,皆以“天意皇后”呼之。
自从婚礼后阿拉耶识与嬴少苍再未见面,阿拉耶识自坐在她的嫁过来的九马御辇,袭人与紫蕊共乘一车在前,沿路皆是二位命妇亲自伺候衣食住行;嬴少苍自坐他半敞开的帝皇战车,指挥大军前进。嬴少苍的帝辇已经行到那年他与阿拉耶识首次相遇发生冲突的,后来被命名为落凤坡的地方。
队伍在落凤坡停下来。袭人紫蕊候阿拉耶识的车驾停稳便将一应茶水、果子、点心传进去,二女一左一右同声劝说阿拉耶识下车与秦皇合乘帝皇战车进城。阿拉耶识初时被骗婚,以为嬴少苍不定怎么折辱她,未曾想自从成亲那天掐过她脖子后,他便再也不曾打搅,吃喝用度确系皇后规制,除了成天待在御辇中不自由,其他都很好。这,已经是阿拉耶识之前不敢奢望的待遇。在嬴少苍即将掐死她的那刻起,她便明白秦皇对她已是恨之入骨,再无往日宠溺情意,以后的日子只剩猫戏老鼠的折磨和羞辱。作为心理学家,阿拉耶识非常理解这种逆转的心理过程,她绝不敢存一星半点的侥幸去治愈他内心的创伤,嬴少苍的人生高度与李文吉、栗特康这类人完全不在一个领域,自然受到挫折后的攻击性防御严重得多……总而言之,于这样的变态打交道要异常小心谨慎,否则,他会毫不犹豫地展开攻击。
虽然嬴少苍这几日没来打搅,但阿拉耶识的警惕不减反增,是野兽总会露出牙齿的。而且,她还观察到,以前一直吊儿郎当好说话的嬴允直、沉稳忠心的蒋青这几日连正眼都没瞧过她,不是应该来质问自己为何要设陷阱发天雷毁了他们么;袭人与紫蕊看她的眼神有了距离,恭敬多余于亲近。
阿拉耶识准备好迎接未央书院秦国弟子们的暴风骤雨,然而事实上一路平静,相安无事。车停落凤坡,阿拉耶识暗道倒霉:落凤坡、落凤坡,嬴少苍这家伙心理阴暗啊,不给痛快的,非要从源头跟我算账。
袭人、紫蕊敬上茶水等阿拉耶识解了乏,才请阿拉耶识下车透气,说是不着急歇息一下再走。阿拉耶识料想停车歇息肯定是嬴少苍的旨意,他存心要让自己难堪,回避只会更加激怒他,便也配合地下车。
几日脚不点地,刚踏上长满青草的地面,阿拉耶识腿脚发软差点没坐下去,幸亏袭人与紫蕊一左一右殷勤搀扶着才不至于出丑。她这娇弱的模样倒是缓和了连日来弥漫在她们师徒三人之间的拘谨气氛,袭人率先打开话匣子,以脚跺地慨叹道:“皇后可记得这里的地面以前低洼不平,下雨后全是烂泥,商队的车陷进深坑,堵住了圣上与奈丽公主出城打猎的车舆,扮作家奴的御前禁卫的鞭子差点抽中我……”
阿拉耶识抿嘴莞尔,笑意却不达眼底,“我记得,命运喜欢和人开玩笑,我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才有今日之下场。”
“皇后切莫如此说,缘分的事谁说得清楚?”袭人察言观色,知阿拉耶识对秦皇成见极深,生怕她等会儿再度冲撞秦皇,慌忙跟着转圜:“有话老话说不打不相识,谁叫圣上遇见的是天巫呢,便是您犯下天大的错,他也舍不得罚您啊!”
阿拉耶识收住脚,熠熠发光的眸子落在袭人身上,半晌才道:“你叫皇后叫得很顺溜嘛。”
袭人疑惑地眨眼,未明其意,发愣的当口,紫蕊已经扶着阿拉耶识前行几步了。
“师尊莫要怪袭人轻易改口,实在是皇命难违。我与袭人是受了皇命前来燕国接您,一言一行均需遵照祖制而为,不能有半点差错。”
“怕是借你二人之力来看住我吧。”
被阿拉耶识一语点穿,紫蕊面现愧色,“什么都瞒不过师尊。我与袭人从赵国回来后,圣上震怒非凡,若非信王与孙常侍苦苦求情,我和她二人才免于鞭刑。”
阿拉耶识凝眉驻足,拉过紫蕊的双手,诚心诚意地致歉:“对不起,以前是我考虑不周,害你们受委屈。”
紫蕊和袭人慌忙跪下还礼:“我等岂敢置喙师尊行事,我等甘心情愿受罚,绝无二话。”
“快起来,我们原是同甘苦共患难的师徒,何须如此生分?”阿拉耶识双手扶起二女,慨叹道:“如今形势比人强,我为鱼肉,他为刀俎,你们夹在中间也是难办。”
“谢师尊体谅。”
“以后人前称皇后,人后还是叫师尊吧,我听着也顺耳些。”
二女点头领命。
“车队停在落凤坡必有深意。我猜,是秦皇叫你们带我上亭子里来。”
紫蕊点头,“是让我二人做说客,同师尊商量商量。”
紫蕊口中说是商量,其实是秦皇的既定的旨意,两人不过是说服阿拉耶识接受而已。原来,嬴少苍想在入城时大肆庆祝,必要阿拉耶识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