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嬴少苍高高地站立在象征无畏克敌的雄伟战车上,着玄色半铠,一头灰发高高绾起,罩以宝石紫金冠,两耳边垂下紫红丝绳用金扣结系在下颌,尾部拖出一截紫红流苏,与他眉心、两侧颧骨的火云纹相映成趣,大大抵消了因修炼死灵术而带着的浓郁森白气色。他本身相貌冷酷俊美,斜长的凤眼与长眉增添神秘倨傲之感,更显得王气天成,不可一世。
阿拉耶识心情沉重地朝战车走去。刚才她三言两语就把袭人、紫蕊的话套出来,原来嬴少苍命二女做说客,若是不能成功便要褫夺命妇封号,征她们入宫为婢,强行与夫婿分离。她们从赵国回来后,嬴少苍亦曾迁怒于她们,要处以一百庭杖,嬴允直与蒋青为妻求情,以己身代受其过,结果处罚加倍,整整挨了三百庭杖,两人在床上趴了一个月才下地。阿拉耶识听得心中发冷,嬴允直与蒋青是嬴少苍从小到大最亲近信任的人,连他们都能挨酷刑,自己低估了嬴少苍的报复心,若是一昧以从前的模式与其斗智斗勇就是愚蠢了。想到以前为了麻痹嬴少苍,自己连还牺牲过色相,不仅心中恶寒,本能地缩缩脖子,双手将衣领往里拢了拢,一步步向高高在上的秦皇行去。
迈入战车时,嬴少苍身躯笔直地伫立,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神都没给阿拉耶识一个。阿拉耶识在他身旁站定后,他挥挥手掌,战车如箭般往前飞奔。猝不及防下,阿拉耶识往后倒栽,一屁股坐在战车的座椅上,幸得她反应快抓住车壁才得以坐稳身子。这个过程中,嬴少苍皆毫无反应,身躯如柱石屹立不动,双目注视前方,仿佛身后完全没有阿拉耶识这个人存在一般。阿拉耶识看在眼里,记在心中:这要搁在以前,嬴少苍早就窜过来抱住她嘘长问短,绝不会对其不闻不问。如今嬴少苍已是恨自己入骨了吧,不知会想出什么法子来报复,只得看一步走一步,守住底线即可。她还需要好好活着,不能替棘奴报仇,不能眼见燕国内讧没落,她怎甘心回到21世纪?
皇帝和皇后异常沉默地坐车进了宣化城。城外百官跪拜,称颂秦皇文治武功,到了城内更是空前绝后的繁华景象。旌旗、披红沿街铺展,户户门前张灯结彩,鼓乐号角齐鸣,王公大臣、显贵清流、富户或百姓,亲戚眷属阖家出游,人分三等沿街等候,不论贵贱均着节日盛装,人人喜气盈眉。
见此弘大场景依稀有国庆天安门阅兵的架势,早就心沉如水的阿拉耶识也诧异起来,心想嬴少苍何德何能,能让百姓倾家来迎,难道是因为允燹、嬴长平等人反叛,反而令他汇聚了人心?
正在迷惑时,嬴少苍忽然抓住她的手,还是那微微发凉的大手将她整个右手握在掌心,坚定有力,不可动摇。阿拉耶识偷眼看过去,对方目不斜视,酷若冰霜,只是用手向她传达不可违逆的旨意。阿拉耶识只得顺从地与他一同从战车上起立,露出天巫真颜。秦皇御驾亲征战车上伫立相貌同样殊异的皇帝与皇后,城中百姓立时欢声鼎沸,磕头礼赞的不计其数。阿拉耶识惶惑不已,这样的人海太过惊人,她几乎怀疑自己是在梦中。在卫国时,她也曾享受百姓与臣子的顶礼膜拜,然而那声势无法与秦都宣化媲美。
她很不安,觉得一切都不真实,又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毫无灵魂的提线木偶,被嬴少苍操控着。他费这么大的力气,是想把她碰到云端再摔下来蹂躏得粉粉碎么。
她被震耳欲聋的声音闹得六神无主,忽然嬴少苍手臂一带,顺手将她打横抱在怀里,大踏步下了战车。她大惊之下本能地想挣扎,身体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束缚,她马上记起袭人与紫蕊的话,僵硬的身体才稍微放松,双手小心翼翼地扶着嬴少苍胸前铠甲,勉强将自己调整到一个适当的姿势,去配合嬴少苍演这场象征他胜利雪耻的大戏。
嬴少苍抱着她向停在前方百丈处的步辇行去,王公大臣们跪坐一排,山呼皇帝万岁,皇后千岁。在地毯尽头的步辇处,一老者伏地长跪,见嬴少苍抱着阿拉耶识走进后,便行三跪九叩大礼。
“库朗城郡侯付仲代全城百姓向圣上与皇后请安,祝龙凤呈祥,国祚绵长!”
阿拉耶识听得声音正待挣扎,嬴少苍已经轻轻将她放在地上。她走到老者跟前命他抬起头来,付仲忠厚慈祥的模样映入眼帘。
“真是你付老爷子!”阿拉耶识发出惊喜的欢声,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还能见到故人。嬴少苍说付仲全家都在库朗,几乎死于蠕蠕人攻城之时。她想着库朗那么偏远蛮荒之地,库朗老爷子祖孙三代这辈子都无法回到中土了。没想到,竟然在这样的场合见面,令她惊喜万分,方才还僵硬如木头的人顷刻就活过来。她蹲下拉起付仲的手,心中顿涌千言万语。
“付老爷子,你不是在库朗吗,怎么会在这里?”
“臣是护送库朗贡品到宣化,也带来了库朗城守军与百姓的心意,恭贺我大秦得落凡天女为后,佑我国运无双。”
阿拉耶识立刻明白,付仲乃是嬴少苍刻意安排在此,怕是与袭人紫蕊一样同为说客。可这有什么好说服的呢?封建帝王极其自大自负,在被她欺骗与报复之后,嬴少苍与她已是势同水火,努力争夺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