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祁醒来时,天光已经微明。
他从床上坐起,隐约记起今日初一,要去师父那听受训诫,不可缺席。正欲起身穿衣,却听隔壁房间传来响动,知是十六回来了。心中一喜,便要去到隔壁,门却被那边的人拉开了。
苏锦六彻夜赶路,清晨才回到凌霄。他风尘仆仆,便想要洗个澡换身衣服,好好睡上一觉。洗完了才发现自己出门时搁在床上的内衫不见了。
想是周祁又不知替他收去了哪。
他将长巾往腰上一围,满腹怨怼地拉开隔壁周祁的房门。却见周祁正一脸春风站在门前,似是正要开门,却被他抢先一步。苏锦六目光不自觉地挪开,却见周祁床上杂乱揉着一件水料内衫,与未叠的被褥摊作一处。再看见周祁身上那袭青绿外袍,便更是火大,倦意通通消得干干净净。
周祁自己却已经忘了自己还穿着苏锦六的衣服,只看他平安回来,便十分欢喜,问他案子办得如何,有没有受伤,一个人下山去吃不吃得消,又说着“你看看你这脸,都瘦了一圈”,足足一份欣喜与心疼交错的姿态。
苏锦六却哪里承受他这份关切,扭过头避着周祁热切的目光,又将他欲抚上自己面颊的手拨开,冷声道:“你为什么要穿我的衣服?”
周祁一愣,慌忙道:“昨日山里起风,我的衣服未干,便拿了你的来套上。”
苏锦六又是反感又觉得好笑:“起风?你若是冷,怎么全身上下只穿一件外袍,又把我的内衫也一并拿过来暖床?”也不待周祁回答,“砰”地一声将门合上。
室内一片寂静。
过了好久,那边才传来周祁低低的声音:“今日师父训诫,你不想去的话便好好休息,想来师父也不知道你已经回来。若去只不要迟到,半路打扰。另外,我替你去新做了一套衣袍,都搁在你床边柜子里头,你一打开就能看见。如今虽已是初夏,清早也凉得很,你的头发也早些擦干罢。”
门被拉开一道小缝,一条长巾缓缓递过,置于地上。苏锦六低头看着地板上自发梢砸下的水滴,久久不言,然终究走了过去捡起长巾。那厢周祁见他过来,嘴角舒心地扬一扬,柔声道:“我在外边等到辰时一刻,你若想去见师父,便与我一路好了。”
休整完毕,苏锦六提步出门,见周祁立在门口那株苦楝下,与另一人正言笑晏晏地谈着什么。正是五月中旬,淡紫的苦楝花开得正盛,绵延成一片迷蒙云雾,将那两个身影浅浅笼住。
苏锦六定定心神,将方才的所见与杂乱的心绪收拢,缓步上前行了一礼:“七师兄、十一师兄。”
十一仇冰算是师门中与周祁比较交好的,对苏锦六也不似其他几个师兄那样苛责。他转过头来笑一笑:“十六回来得这样早,想必案子办得也是极顺利,等会见着师父师叔,指不定又被如何夸上一番。”
周祁依旧是弯着嘴角,眼神比头上花朵还要柔软:“他哪里还差夸奖。”
苏锦六不再言语,只抬步往邱真人常居的凌虚殿方向去,周仇二人也便跟上。然而才走不远,便见前头十几人气势汹汹而来。周祁认得脸的其中几个,都是陆真人的弟子,此刻个个面色阴沉,挡住他们三人的去路。
苏锦六面不改色往前,却被领头那人伸手挡住。那人脸上一双细长眼睛半睁半闭,看着极为闲散,手筋却根根暴起,如同一根铁棒横在苏锦六身前。
周祁认得此人。姓肖,因一双眼睛出了名的形似狐狸,为人又狡诈刻薄,人送外号肖狐狸,是陆真人的二弟子,成日里便时时与邱真人手下的几个徒弟作对,倒是惹得满门不喜。
“苏师弟,看你一大清早回来便又要出门,是向你师父邱真人邀功讨赏去么?”肖狐狸阴阳怪气道。
苏锦六懒得说话,发力掀了这肖狐狸的手臂便要继续往前走,却听脚步声起,刀剑出鞘,这十几人竟围了个阵,将长短锋刃制成一片荆棘,把他困在正中间。
他抬起眼睛环视一圈,将那些执剑人的炯炯目光都随着眼珠的滑动扫去地下。
原来,是找麻烦来了。
仇冰见势不妙,拱手道:“今日初一,按我们师父的规矩,门下弟子是要去听训诫的,人人不得迟到缺席,各位师兄弟若有事要谈,也请稍候。”
肖狐狸剜他一眼,冷笑道:“邱师叔门下已经出了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怪物,想来这一月一次的训诫也没有什么用,不如不去。”
周祁警告道:“肖师兄这样说话,可是对我们师父的大不敬了。”
“想必周大管事还不知道你们这天才师弟这趟下山去做了什么,便能说得这样轻松。“肖狐狸话锋一转,眼神跟着凌厉起来,“你可知他不但将林羽师兄杀了,更将林师兄骨肉挖空,用人皮做了灯笼,挂在那东乾王宫的宫门之上!”
“就算他不是你亲师兄,你又怎么能下得去手!”一女子紧接着斥道,“你年纪虽小,却如此狠毒,白白罔顾师门情谊。凌霄怎能容你!”
周祁与仇冰都愣住。
苏锦六却在此时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