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儿小声嗫嚅道:“我让她把镜子翻了过来。”
江曲儿皱眉:“什么意思?”
素儿飞快抬眼看流火一眼,见她沉默着脸上没有表情,便犹豫起来。
“你看我做什么?”流火道,“快说。”
“在……在我们中原,婚嫁时有一个跟镜子有关的习俗。新娘子在进轿前要持一柄妆镜在手里,等到到了婆家,再把镜子砸碎,表示嫁了人家,是这家的人,再也不是从前的姑娘了。但是有一个讲究,就是镜面要朝着自己拿着。”素儿讲到这里,不自觉地把头低得更低,“其实我们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但是大家都是这样做的。”
流火抚着下巴道:“这样啊。”
素儿不明所以:“可是……为什么把镜子翻过来之后姐姐就变成那个样子了呢?”
流火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把镜子翻过来?”
“我不知道。”素儿眼里满是茫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姐姐上轿之前跟她说,要她把镜子反过来拿。可是镜子一翻过来,我就看见镜子里飘出来一个魂魄一样的东西,它在姐姐额头上一点,然后……就……”
“成亲虽是一门喜事,可对于嫁人的姑娘来说,离开娘家,未免不是一场煎熬。镜子朝心放,是为了压住新娘心神。朱萸成亲也应当不是她本意,而是你娘的意愿。况且本来你娘用镜用得过分,这大宅子里又没有人气,长年下来盘了不少鬼怪,你姐姐常年住在这宅子里,魂气就比常人弱上许多。你将镜子翻了,等于是把她的魂识摆在案板上,邀鬼怪来取。过了这样久,你姐姐的魂识恐怕已经被鬼怪瓜分得七零八落,就算都寻回来,恐怕也弱得撑不住命——更不用说,魂识在外面飘荡得久了,有了自己的意识,愿不愿意回来。”流火淡淡道,“你不过是不愿你姐姐走,为什么不去想别的方法。你这小鬼当真自私,做事情段数太低又不考虑后果,简直蠢到无可救药。”
素儿仿佛傻了一般立在原地。
流火瞥他一眼,背手走去久违的阳光下:“原本我以为朱萸丢了魂识是因为你娘用镜不当,哪里想到是因为你。既然如此,方才与你娘讲的两条路,第一条便是铁定行不通了。你又是个鬼胎,对我要行之事毫无益处。若你姐姐当真回不来成了厉鬼,你便自求多福罢。”
目送素儿走远,江曲儿跳下台阶去,站在离流火两步远的地方看着她笑。
流火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你这是做什么?”
江曲儿一脸认真:“姐姐你说自己变了,可是我觉得你没有呢。”
流火一愣:“什么?”
“我听见那天晚上你跟录渊哥哥说的话了。”江曲儿道,“你说从前还会为别人的事动容,现在便不会了,可我看你现在,不是很为这傻孩子生气么。上次帮林羽做灯笼也是,姐姐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商人,不做赔本生意,可是费那样大的力气把人复活,不知道损了多少年修为,林羽他一条命根本不够抵的。”
“是哦。”流火浅浅挑眉。
“别看我来姐姐身边没多久,可我看姐姐的心看得可明白呢。”江曲儿得意道,“看上去无欲无求又不好接近,其实心里火热火热的。”
他嘻嘻笑着,拿手指去戳流火胸口。
“别闹。”流火无奈推开江曲儿,正色道,“天色不早了,快去休息。”
“这才几点呀,太阳都没落呢。”江曲儿有些不满。
流火抬头去看在遥远的山头若隐若现的红霞。是呀,太阳不落下去,天不擦黑,就不算晚。可是对于金乌来说,只要飞到那高高的凤栖山上落脚,这一日的光阴便是过去了。停在山上,整理羽毛,当余晖的红将大地填满之时,便鸣出长长一声清啸——告诉天那边的那只名叫广寒的鸟,那只象征着月色的鸟,白日落尽了。
而自己,便该是安眠的时候了。
“姐姐想什么呢。”江曲儿打断她的思绪。在想什么呢?就算要回去,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啊。想这些,现在还为时过早。
流火柔柔一笑。
“朱萸一事有些棘手,到时候光凭你我之力恐怕都无法将她的魂识拉回来。你去写一张字条烧在灯里给录渊送去,跟他说一声,到时借一借他的神力来用。这几天你也多多休息,摆在我们前头的可是一场苦战。那时你若撑不住,我可要吃大苦。”
江曲儿乖乖去里屋了。流火也跟着进了门,坐在桌前,抚着桌上置着的杯具,不知不觉又出了神。曲儿方才说自己生气,这倒是真的。不然为什么絮絮叨叨像个老太婆似的说了那么多,还忍不住对那孩子横眉冷对,想他那唯唯诺诺的样子,恐怕是被自己吓到了。
可这孩子无知又冲动,做事的时候不计后果一样瞎来,真正事情发生了又不担责,怎么叫人不生气。现在的小孩是不是都这样?那个自己栽在了他手上的凌霄弟子,叫什么来着?
苏锦六?可不就是和素儿一样的。做事说话都是莫名其妙,整个人也是——
可流火突然觉得自己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