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来了。
——听见了么?有人来了。
——有人闯进来了。他为什么会来?
——他是谁?
——他看起来跟我们不一样。
寂静的虚空里,不知为何忽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一个赤着上身的男人缓慢地走进这里。他一头乌黑长发在空中柔软地漂浮,额头上一枚刀刻般的印记在发中若隐若现。常人都是眼白中裹一颗黑色眼珠,他却恰好相反,白色瞳仁中更似有气流缓缓流动,细细听去,仿佛还能听到风声。
——他在找什么?
仿佛眼前有什么东西遮住前路一般,男人抬手一抓一挥,空气里响起一声刺耳的嘶鸣。这嘶鸣便如同投林之石,瞬间激起万点寒鸦——
——他要杀我们!
——他是风神!被诅咒的风神!
——快逃!
男人双目中寒光大作,疾风自他脚下生起,形成一个深深的漩涡,将这片暗涌之地搅得天翻地覆。一切都在这狂乱中迷失了方向,一切都扔下了手中的食物,惊慌逃窜,溃不成军。
——他会遭到报应的!
——滥杀的神是会遭到报应的!
狂风息去,虚空仿佛仍是这片虚空,男人依旧沉默地立着,双臂上却多了一个魂魄。那魂魄有些透明,还有些疲倦,无力地垂着双臂——
是个少女。
身后的虚空像是垂着黑布的戏台,被人撩开一道口子。男人转过身去,把那少女轻轻放在地上,对那掀开帘子走进来的人笑了笑。
“好了。”他说。
哪怕知道面前的男人只是录渊神力的化形,流火还是踮起脚来,唇在他脸颊上轻轻碰了一碰:“谢谢你,录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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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萸睁开眼时,看见面前不远处盘腿坐着一个白发女子。女子一身浅红衣裳像春水一般荡漾着,身旁立一个小童,手里提一盏看上去有些奇怪的灯。朱萸有些迷茫,并且对面前这位白发女子,她有些吃惊。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在镜子里的——在那里她可以像风一样漂浮,可这个地方却安静诡异得有些可怕,是这个人带她来到这里的?
这里是哪里?
“这里么,姑且算作混沌罢。”女子开口了。
朱萸一愣,继而甜甜地笑起来:“这里就是混沌么?有点叫人失望啊。”见女子似乎颇有兴趣地看着自己,便继续说了下去:“书上不是说盘古生于混沌么?那混沌作为产生开天辟地的英雄的地方,不是更应该磅礴大气一些么。”
女子悠悠道:“这两个混沌还是有些差别的。若要认真讲,这里应该算是鬼司——鬼抓住了食物,喂饱自己肚子的地方。”
朱萸有些拘束地笑了起来:“我有点听不太懂,不过姐姐这么漂亮,应该也不会骗我吧。”
她站起身来试探着向女子走近。见女子没什么反应,便伸出手去。
女子这次却微微侧头挡开了。
朱萸也不生气,眨着眼睛,把手慢慢地收回去,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顺又乖巧:“我是想把姐姐的头发弄好。姐姐的头发真是好看,像雪一样。”
“你的魂魄出窍,离身太久,神识散失了。”女子瞥她一眼,却不接她的话,“你娘托我来带你回去。”
朱萸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我娘。她呀,真是一刻也离不得人。”
女子依旧自顾自道:“你若再不回去,过不了多久,就会没命。”
“可是回去了,我又怎么能活得长久呢?那个地方,真的很不好啊。”朱萸浅浅地叹着气,“姐姐你是知道我其实是在镜子里的吧?就当你行行好,送我回镜子里好不好?其实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去到镜子里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又会跑到这个地方来。可是在镜子里我觉得很好,没有人管我,也不用受别人的气。我想走就走,想坐就坐,什么约束都没有……”
流火听着面前这个单薄的姑娘媚俗的话语,心里想着,他们姐弟俩,表面上的乖巧倒是真像啊。
“姐姐……”朱萸还欲继续,却见那女子竖起食指贴至自己唇边。
“不能再陪你玩下去了。”女子淡淡道,眼中狠厉之色突起。
不由自主地,朱萸安静下来。她瞪大眼睛,看着那手指收回的同时,面前的女子后退数丈,而眉间浮起红印,火焰自地面轰然而起。原本浅红色的衣袍也渐渐漫起夺目的嫣红,衬得白发也染上血色一般。女子闭上眼睛,衣袂飘摇,长发也如云雾般游荡,明明热浪滔滔,却似置身于一潭深水之中,如此沉静。
在她身后,一只喙间啄着一面小小圆镜的金色巨鸟缓缓现身。
圆镜甫现,朱萸便觉心中一空,目眩神迷。她好像看见自己被切开一道口子,万千片粼粼闪着光亮的镜子碎片都从那道口子泻出,化成飞鸟四散开来。她知道对于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