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朱家离开的这一天,正巧遇上中原七日一度的赶集。各种摊位摆了满街,行人摩肩接踵,车水马龙。
“姐姐,朱萸这事,我还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江曲儿一边啃着一个糖葫芦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话,“按照我们的计划,朱萸明明是可以活下来的,为什么最后连魂魄都不剩了?还有,我们没有救回来朱萸,朱夫人怎么这么轻易就把我们给放了?我总觉得不应该啊。”
流火笑笑:“你猜素儿是怎么死在娘胎里的?”
江曲儿一愣:“跟朱萸有关?”
“如果不是朱萸下手在先,在命缘上对素儿有所亏欠,她又怎么会被素儿蛊惑,翻了镜子,弄丢了神识。”
“姐姐又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流火走去一处首饰摊前拨弄着零零散散的发钗,“做了错事,无论如何都无法理直气壮。朱萸这些年过这些苦日子,是报应,也算是赎罪。她自己心里清楚,朱夫人也清楚。有些事情不说出来,人心里也是明白的。”
“那……这样看起来,素儿是最无辜的了。”
“无辜?”流火挑眉笑了起来,从袖子里扔出一块东西来,“你看这是什么?”
江曲儿看着手里那块小小的碎镜,“嚯”了一声:“姐姐已经提醒过朱夫人镜子不能少,但她原来还是没能防住素儿啊。”
“或者是默许呢?”流火淡淡反问。
江曲儿撇嘴道:“姐姐你的心是不是太黑了。”
“路是他们自己选的,我不过是事后评上一评。不过你要是指人没救回来还收了三千两——”流火耸耸肩,“唔,这点我还是承认我有些心黑的。”
“这一点上我和姐姐一条心!”江曲儿嘻嘻笑道,“虽然说人没有救回来,可是我们可是花了大气力!特别是还请来了录渊哥哥,你说朱萸如果好好的,哪里有这么大的面子?话说录渊哥哥施法的时候真潇洒啊,姐姐你有没有一点点心动……”
流火抬手给了江曲儿一巴掌:“玩你的去。”
说到录渊……流火不是没有担忧。录渊贵为风神,却与她立下契约,做的净是些反天道之事,亵渎了神的名声。录渊自己虽甘愿,可她却觉得不该。
觉得不该,可是遇到难事时,却还是习惯性地依赖、透支。
真是讨厌啊。
是缺少一个契机。她安慰自己,只需要一个契机,便能真正断舍离。
虽这样想着,却被江曲儿拉着手在人群里穿来穿去,一刻也休息不得。流火知道江曲儿的心性,在朱府待了那样多天,他早已经闷得全身都不舒服。她经不住他撒泼打滚,又是没什么心刻意管着他,便愿意和他一起去街上走走,还发了善心,留了他的成人模样。
因此尽管给他定了诸多例如“不准买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许调戏姑娘更不许调戏公子”“不许闹事”的一堆规矩,江曲儿还是高兴得不得了,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流火虽已说过几次“我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把你变回持灯童的模样,好不再这样丢人现眼”,他却对她眼里频频的怒意不以为意。流火也想,不就是个小孩子么。算了罢,由他去。只从他那里将灯接了提在手里,自己也慢悠悠地逛着,以在人群里搜寻漂亮姑娘为趣。
江曲儿自己胡跑了一会,举着一袋烤地瓜回来了。一边呼哧呼哧喊着烫地剥皮,一边感叹:“中原真的比东乾热闹好多!好姐姐,我们搬家好不好?老待在东乾那个破地方,大家都要长霉了。”
流火眼神随着一个黄衣少女跑远去,也没听他说什么,随意点了点头:“嗯,可以考虑。”
江曲儿听罢更是高兴,颠颠纸袋说着“姐姐你等着,我给你挑个最大的”,掰开一个烤地瓜,又嫌弃地撇撇嘴,“奸商奸商,都没烤熟也敢卖。”
他转转眼睛,笑嘻嘻地把地瓜举到流火面前:“姐姐,帮帮忙嘛。”
流火白他一眼,走去人稍微少些的小巷子里,指尖搓出一小簇火苗来:“拿天火烤地瓜,这事也就你能做得出。”
江曲儿只保持自己一贯的嬉皮笑脸,流火也不再说什么,低头专心看着指尖跳动的火苗,袖子却突然被江曲儿扯住了。
“姐姐你看那儿,不是那个萝卜吗?”
流火顺着江曲儿的手指看过去——路对面名叫清风堂的店铺前,立着的那个少年,竟莫名有些眼熟。少年梳着高辫,手中一柄长剑,足蹬高靴。与上次见身着锦衣不同,此时他穿着一袭油光水滑的淡紫色衣袍,看上去十成十的新,头上同色的额带缀着一块上好黄玉。他立得笔直,且气宇轩昂,没有隐于市的丝毫想法。流火知道他穿着的这身是凌霄的门服——方才这一路上便见不少穿着这一身的年轻修行弟子,三三两两,嬉笑打闹。不过那些弟子额间佩玉皆是碧色,缀黄玉的却只有这少年一个。
凌霄乃中原大派,在民众间名声极大。路上行人看见这少年,都会缓下步子来向他行一行礼,更有些年轻女孩子眼神闪烁着,从他身前嬉笑着、捂着脸,匆匆跑过。少年对这些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