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自那火屏后穿来,吹起流火零散的额发。
火光将她的脸照得分外明亮,一双眸子更是灼灼,烧出令人心悸的猩红。
“还没想好。等你输了再说罢。”她轻松吐出一句话来,手下一个用力,便将那火屏向前推去。火屏迅疾前扑,越扩越大,最后紧紧附在宫墙上,无炭无柴却持续燃烧而不见熄,不一会便将那一掌余宽的石墙烧出一个半人高的规整门洞来。
苏锦六只瞧得目瞪口呆。
持灯得意洋洋一弯腰过了门洞:“怎么样,厉害罢?”
苏锦六忍住使出穿墙术的冲动,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又回身来扶流火。
流火一提裙摆,弯下身来。眼见得领口便要跟着垂下,苏锦六不知为何想起先前为她涂药那次所见的眩光,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往别处望去。
可望着她扶在墙上的修长手指和手腕上晃荡着的镯子,他忽然又走了个神——
若是能时时与她同在一处,便是总如今日这般偷鸡摸狗,做些恃强凌弱、打家劫舍的邪门歪道生意,他也是甘愿的。
什么匡扶正义、除暴安良的君子,谁爱做谁做去。
他这辈子,便是有些花不完的少年意气,也要用在替她攀树折花、与她一同游戏江湖上,做个专门钟情于一人的浪荡子,不在乎天下人如何看,只想她所想,梦她所梦,给她他所能给的最深沉的爱意。
他总觉得这是他前世欠了她的——若他真有前世的话。
“想什么呢。”脑海里正和他相濡以沫的女主角直起身来,要笑不笑地轻轻打他一巴掌,“走了。”
苏锦六却疑惑,虽已入得宫中,可这王宫何其宽广,夜又如此深,此时要到哪个妃子的床上去寻纪王?
“什么妃子?”持灯精准逮住机会来怼苏锦六,“纪王正式册封的也不过一后二妃,此时都按照往年去南方行馆避秋寒了。他此时定是歇在书房,没跑了。”
流火伸手来捏持灯后颈肉:“就你知道的多。”
三人以火为屏,又都身形迅疾,王宫戒备森严,对他们而言却像是无人之境。一路避过众多夜巡侍卫,行到宫城深处,仅见一处厅堂亮着烛光,又有安神香的恬淡气味似有似无从那虚掩的门中飘出,门前零星几位丫鬟垂头听候,便知纪王定是在此处了。
遥遥一看门匾,果然是御书房。
不等流火使眼色,持灯脚下一滑,便悄无声息地飘了过去。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像是什么也没做,不过在那几个丫鬟身边晃悠一圈,可苏锦六却分明感知到那几人的心跳呼吸皆止住了。
“放心罢,他们没死。”苏锦六眉头一皱,流火便及时伸手来拍他肩膀,“只是阻了阻血脉,一时三刻不叫他们醒来。我们这些邪魔歪道,平日里自也常使些偏门路数。你这名门正派教出的规矩弟子见了,也不用总是一惊一乍,看多了、习惯了便是。”
“名门正派?”苏锦六摇头,“也并不是……”
流火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你既如此说了,那我也便不客气了。”
话音方落,她虚虚搁在他肩上的手倏然一紧又一松。苏锦六心下虽未明,却也一同跟着她贴墙而行,掠去那书房门前。持灯见他二人前来,极快亦极轻地推开房门放他们进去。
苏锦六倒有些微的诧异——他总见持灯一身死气妖气混合极重,又常常插科打诨,却不知做起正事来竟是丝毫不拖后腿。
倒是有些低看他了。
苏锦六脑中虽这样想,身上动作却未有停滞,紧随流火闪身进入御书房。他极快地扫视一眼房中布置,见这书房极为宽敞,虽称作“房”,其实可谓“殿”。迎面便是高大书架,恐有数十排,皆是厚厚实实垒满了书。房中最深处摆一张宽大书桌,桌后榻上斜卧一男子,手中虽捧一本书,却是眼皮半阖,一副毫无兴致昏昏欲睡的模样。
大殿这样宽敞,却只有那男子案前一盏如豆灯火。如此昏暗,若是没有睡意倒是不大正常了。
苏锦六正待问流火下一步有何打算,却见她早已去到数步之遥,又纵身一跃,驾轻就熟跃去最近的书架顶上,向那男子的方向疾步行去。应是见苏锦六并未跟上,她又折回几步,向他勾一勾手。
这是邀他一同做梁上君子了?
苏锦六不免苦笑,再看那男子一眼,见他并未察觉,便亦跳去书架顶,与流火蹲在一处。看她那优哉游哉的模样,他忽然明白过来——原来来北峪王宫,她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
他一颗心方安定下来,鼻端却闻到一丝血腥气,亦听到门外有脚步声渐渐响起。那血腥气随着脚步声的靠近愈来愈浓,可榻上的男子却毫无警觉之色。
脚步声到了门口便停住。来人叩了叩门,恭敬道:“王上,喝药了。”
原来是个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