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您几位这么早啊。”马娘子抬头见了流火三人,极为熟络地打了招呼,手里切面筋的动作倒是丝毫也没懈怠,“您二位这是和好了?”
流火听闻,有些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苏锦六也不知是面无表情还是强作镇定,走在流火身前半步,贴心地替她拖了拖凳子,才坐到她对面去。
马娘子咧嘴一笑,放下手里的菜刀,一拊掌将手里多余的面粉拍散了,再拿腰间的蓝布围裙擦擦手,弯身从炉灶旁边的柜子里取了两碟小菜端到他们这桌来:“我昨晚上未在这摊上帮衬,倒是去隔壁的戏台上嗑瓜子儿了。瞧着姑娘你在这坐了多久,这小哥便在街那头站着干瞪眼了多久,便琢磨着是不是小两口闹矛盾了。又听人说那最好的一盏花灯今年没归咱北峪,而是个外乡小哥给取了,和那收灯的姑娘两人可是般衬得很。听那描述,可不就是您二位么。”
流火嘴角渐渐扬了起来:“是啊,和好了。”
马娘子看着端坐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苏锦六,一双笑眼弯得跟月亮似的:“小哥可真是了不得,那高架可不是一般人能爬的。我年轻时叫我那口子爬,那窝囊就给我拿了那架上最低的一盏破荷花回来。”
身后一心一意揉面的老板无奈地摇了摇头。
马娘子噗嗤一声笑了,又七七八八聊了一大通,才问了他们要吃什么。
“三碗素面。”流火不给持灯说话的机会。
持灯不敢吱声,两手撑着凳子沿,两腿大开着不耐烦地晃荡,把自己的脸鼓成一个包子,吹着刘海来无声抗议。马娘子走前多看了他一眼,再将面做好了端来时,便见一个煎得金黄的鸡蛋端端正正地卧在面上。
他哀怨的小眼神马上就不见了,变脸似的笑嘻嘻地卖乖:“谢谢大娘!”
流火但笑不语。待到另两碗面一并端来时,见面上同样散着迷人香气的煎蛋,却有些惊讶了:“阿姐,我们要的都是素面。”
马娘子笑吟吟的:“阿姐见你们个个都生得乖巧,我家大儿子又跟这小哥年纪差不多,觉得亲切,心里喜欢,送你们的。”
苏锦六心中忽然有些颤动,他抬了头来,正巧碰上流火欣喜的眼神。
“却之不恭,那我们便开动啦。”
流火一边笑,一边说,一边拿了筷子和汤羹分给苏锦六。
他从未见过她这般灿烂的笑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嘴角也勾出虹桥般的弧度。
可她只是得到了额外的一个煎蛋而已。
苏锦六接了筷子,轻轻地翻起煎蛋有些焦脆了的边,正要将煎蛋夹起,筷子却被一只只剩了一半的煎蛋压住了。
而另外半个正在持灯的碗里。
见苏锦六望着自己,流火搁了筷子,两手叠着撑住下巴:“我是不吃鸡蛋的。给你半只,好让你开心一点。”
苏锦六愣道:“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
他小心翼翼地放了汤羹,看切得薄薄的葱圈在面汤里打着转,声音放得又低又柔:“我只是以为,我们浪费的时间,已有许多了。”
许是因为看过了那样一段不幸运的感情,看过了旁人人仰马翻,便不自觉地拉紧了自己手里的缰绳。
他忽然意识到,虽然他对他面前的这个女子有着满腔的热忱,可她身上的疑云重重,足以将这份热忱全数磨灭。他甚至连自己的过往与未来都尚未理清,却又要开始了解另一个人的前世今生。他依然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可与先前不同的是,他已经开始思索他们日后会遇到何样的坎坷了。
流火笑了笑,眼皮微阖,眸光闪动。
持灯吃得八成饱了,便空出了嘴,在一旁笑苏锦六酸腐:“若你要不浪费,那得两个人打从娘胎里便认识,从生到死分分秒秒都聚在一处。可人又有前世,又有来生,总得有相聚和分别的时候。你若硬要说有什么东西是从开始就在一起的话……那也就只有盘古跟他的斧子了。要我说啊,不管你俩是天长地久,还是明儿个就各奔东西,还是其实感情最好的还是善始善终。你瞧瞧那些你恨我我恨你今天你伤我的心明天我就给你戴绿帽子的痴男怨女,好聚好散可是世间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了。”
他俨然一副过来人姿态:“就比如这碗面。最好的情况,就是大娘做好了,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地端到你面前来,你抄起筷子呼啦呼啦就把它给吃完。这面是热的,汤是香的,小菜里的黄瓜是脆的,你吃得高兴,大娘见你高兴她也高兴,这面嘛,我虽然不知道它高不高兴,但我觉得它值了你买它用的十文钱,你兜里的铜板是高兴的。”
“那不好的情况呢?”流火也便随他去了。
“不好的情况可多了去了。要么面难吃,油盐不进汤里的青菜叶子焉了吧唧还塞牙缝,你吃得难受死了、心里憋屈死了,还不能不给钱。要么就好比现在,明明这碗面好吃得不得了,你却不吃,让它白坨,面它憋屈,周围看的人也憋屈。”持灯眨眨眼,“你想吃这碗面,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