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失其鹿,天下共逐,唯胜者得鹿而刈之。”
匿迹百年的割鹿刀重现江湖。
夕阳已斜,湖面金粼似锦,水鸟闲游,渔歌唱晚。一天的这个时候,正是西湖最美的时候,也正是鸿宾楼最热闹的时候,每日此时郭义都会坐在鸿宾楼给他特留的位置上,先眯起眼睛观望一会湖面,微笑着并轻轻点头,似是在品味,又像是在把玩着眼前的美景,余辉把他光亮的前额,微微发福的上身都洒上一层金黄色,郭义还会有意无意的把他保养得很好,带着白玉扳指的手搭在身侧的栏杆上,他对自己的手很满意,也对自己现在所拥有的财富和地位很满意。
郭义在欣赏着美景,周围的人则都在欣赏着郭义,大家没理由不欣赏他,达贵一方又为人和善,“处处日驰销,凭轩夕似朝。渔翁闲鼓棹,沙鸟戏迎潮。树间津亭密,城连坞寺遥。因谁报隐者,向此得耕樵。”似是欣赏完美景,又似是供旁人欣赏完,郭义低低吟完诗句,才回转过头,对在座众人微一拱手施礼,微笑道:“这西湖美景,一年四季,一日四时各不相同,真是让人稀罕的很,天天看也是看不够。”右手侧隔他三个位置,魁梧壮实,留了一脸络腮胡子的汉子赶紧接口道:“俺这俗人可看不出什么美景,一洼子水罢了,不像郭兄买卖做的大,人又义高文雅,什么时候的景儿,看出什么时候的画儿,啥时候恳请郭兄露一手丹青,把看到的美景画成个画儿我这粗人也明白明白其中的道道儿。”这汉子看着粗,可这恭维话说的句句在点上,郭义心里受用的紧,“柴方兄又拿我说笑,”说着举起杯“来,各位兄弟借这美景我们先干了此杯。”众人闻言也都端起酒杯,嘴里各说着些迎合的话,干了杯中酒。
在座这些人,也都是临安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能上的了郭义的桌,还是让他们觉得自己颜面增光不少,郭义今日兴致很高,席间觥筹交错,主客谈笑风生,郭义又斟满一杯酒,对着挨着他坐,看起来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道:“贤侄,我可真是羡慕赵老爷子啊,有你这么个成大器的儿子,将安远镖局这么大个摊子直接交给了你,自己享受天伦之乐,图个舒服,羡煞我辈。”锦福布庄的贾老板也应声附和“赵老爷子侠气云天,走镖三十载没出过一点岔子,赵镇贤侄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安远镖局这买卖必会是越做越大。”这个叫赵镇的年轻人,想必是还没怎么经历过这等应酬,面皮一红,显得有些局促,但毕竟是年轻人,先前那些酒下了肚,人也抖擞了几分,忙双手端起酒杯举过额头“尊承各位前辈赏脸,能邀小辈来此一聚不胜荣幸。老父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吃了不少辛苦是该享点清福了,以后安远镖局还倚仗各位叔伯照顾,交到我手里的镖,晚辈拼了性命也必护他个周全。”郭义众人点头赞许,正要举杯,就听楼梯传来小二的声音“这位爷,您是要宴客还是打尖,楼上的雅座此时都满了,唉,这位爷......”听闻此声,楼上的几桌客人都将目光转向了楼梯口,郭义也不列外,心说这临安城只要是个人物,小二必会认得,看样子上来的不是本地人,却又怎么这么不识大体,说话间,只见楼梯口上来一人,约莫五十来岁,身高五尺有余,瘦骨嶙峋,面色蜡黄,似是久病之人,粗布衣服又宽的不得体,人显得飘飘忽忽,众人不禁皱眉。
此人上得楼来,径直的就朝郭义这桌走来,小二生怕触了这位财神爷的霉头,赶紧伸臂“客官,那边是郭爷的桌儿,您别扰了郭爷...”雅兴二字还未出口,来人一错步,就飘到了桌前,任谁也看得出,这人身上有功夫,同桌的布店、钱庄老板等不是江湖中人,见来者不善,自是不敢多做举动,但柴方,赵镇都是练家子,若任他胡来,那自己的脸面以后还怎么在这临安地界搁,噌的两个人都站了起来,柴方毕竟老江湖,不明对方来意,当下先一抱拳“这位兄台,在下柴方,江湖兄弟取笑,送个绰黑髯狮子便是在下,敢问兄台高姓大名?”柴方本想先报了名,把这不开眼的病秧子吓住滚蛋,谁曾想来人并没有抬眼看他,只是盯着郭义。
“郭士荣?”
“在下郭义,想必你是认错人了。”
“二十四年前的债,今日结。”
“无理取闹,”柴方早就气结不过,“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什么货色!”话音未落,右膀较劲,手臂瞬间暴涨一圈,一记势大力沉的铁臂横拳就抡了过来,别看柴方平日里花天酒地,人也显得粗陋,但手底下的功夫确实了得,得过名师指点,自己这碗饭也是打出来的,他料准这酒桌旁地方有限,他这一招,对方不接必然退出很远,若敢接就砸这个病秧子骨断筋折,自己这场子算是盘下了,心中暗暗得意,来人仿佛未知未觉,铁臂离胸前一寸不到还是纹丝没动,胆小一点的已用手遮脸,只听“砰!”的一声,砸了个结实,正中前胸,这一下少说也有四、五百斤的力量,柴方自信就是水牛也照样抡的死,“啊呀!”可这叫声却是从柴方口中叫出,只见柴方右袖像被剪刀乱铰一般,右臂无力垂下,五个手指已扭曲不是常型,刹时疼的冷汗直冒晕坐在椅子上,旁桌看了无不吓得屁滚尿流,挤作一团逃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