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晓了,父亲是被一头大狌狌害死的,谢璇便发誓,将来有一日,定要它血债血偿,不管你是不是洪荒遗种。√虽说是间接害死的,但是折在它手里的叔叔们,都有一大票理由要找到它,然后剥皮抽筋!
只是没想到相见来的那么快,那么突然。昨天的时候才听阿翁提起这茬,今儿个就撞见了。那些豪言壮志,那些暗暗的发誓,竟然不攻自破。在以前,洪荒遗种只存在于酒肆的说书先生口中,生的凶猛,巨大,但究竟如何模样,还真是难以想象出来。今天总算是见着活的了,这玩意,怕是凭自己,是的上门送餐吧。生起对天地自然造物的敬畏之心,连复仇的火苗都烧不起来。
烟消云散呐烟消云散,小孩儿的悲伤来的快去得也快,且都是莫名其妙的。直走到山顶,见着这美景,便又重新雀跃了起来。实在是美不胜收,山顶处其实犹如一个小盆地,四周隆起,中间凹陷下去。不知为何,密集的树木只是生长在了外围,留下盆地处没有一株树木生长,中间一处湖泊,周围的,除了花还是花。湖泊水面平静,不见丝毫波纹,就好似一面巨大的镜子,照天。
谢璇忽而想起阿翁说的,那血莲是王母的枕头,血莲在此地生长,那这处湖泊,会不会是那王母梳妆用的镜子呢?而这满山的花就是那王母的脂粉盒子?也就是传说中的神仙人物,才配得上此地的光景了吧。
谢璇小心翼翼的抬起脚,瞅准一个位置再缓缓的放下,生怕因为自己而弄乱了这一片净土。每走一小段路,谢璇总要停下来欣赏一下周围的景致,一眼望去都是花海,直击心脏最为柔软的部位,更何况还是个女孩儿。
说来这杜鹃也有几个好听的名字,如子规啼血,踯躅花等。名字由来倒也有趣,如今蜀民皆知。话说古蜀有一帝,望帝,甚贤明。后禅位于大臣鳖灵,鳖灵多忌,望帝忧愤而死,化身为鸟,日夜啼鸣,啼血而亡。杜鹃是出了名的毒花,羊吃草是走到哪儿啃到哪,唯独到了这花跟前便就踯躅不前,因此也有羊踯躅的说法。初时是告诫世人,此花有毒,切勿尝试。只是杜鹃确实生的美丽,后人多有喜爱此花,又因此花一开便是成片爱花人想要上前拥抱,却又怕踩坏这片姹紫嫣红,踟蹰不定。踟蹰通踯躅,所谓盈野踟蹰映山红,若是得见漫山遍野换红妆的美景,怕是无情之人都生情吧,因此羊踯躅便文艺化成踯躅花、踟蹰花等。
踟蹰又可比之如男女之情,欲倾诉衷肠,却又怕冒失冲突了佳人,就跟爱踟蹰花的人一个道理,你若是爱它,便莫要伤害它,如此进退失据,踌躇不前。如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虽说未有下阙的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那般老幼皆知,却寄情哀思于先贤,欲求而不可得,确立了此花于感情表达中的地位。因此,杜鹃花语亦有克制之意。
只是,同行之人中,却有不知克制之人,简直大煞风景。小姑娘尚且踟蹰于花海之中,白约已是大踏步向前,视周围如无物,那一路走过去,踩折的杜鹃儿岂止十数,真是可恼!白约对小姑娘的怒视视若无睹,谢璇可真是恼极,这厮,似乎世上美好的,在他眼里都跟路边的野花野草似的,随意蹂躏,随心所欲。就像那只彩雀,将之当成一只家禽宰了,再像现在一般,辣手摧花,若是放在南阳,得被那些个爱花人士喷个狗血淋头!
史阿看着谢璇气呼呼的模样,便笑道:“小姐,汀香水榭与这里相比,不知在小姐心中孰优孰劣?”
汀香水榭是南阳老宅的一处庭院,样式是请扬州匠师设计,一片小桥流水样式,假山假水盆景名花自成一体,锦鲤于桥下游动,争食于主人手中鱼饵。一只鲜彩五尾锦鸡昂首鹊立于假山之上,光彩夺目,甚是吸引眼球。每有外客来访,见着汀香水榭,无不交口称赞,前襄阳太守更是称其为“一院纳绰约江山,双目窥锦绣乾坤”。
谢璇却是不屑一顾,道:“汀香水榭虽说在南阳,便是在荆州豪宅园林中,这设计也是数一数二的。但人工造物再如何巧夺天工,终究逃不出刻意为之的痕迹,如何比得上眼前这天地自然的鬼斧神工。”
史阿说道:“确实如此,但每每有第一次见着汀香水榭的客人,都说是他见过最美的庭院。虽说固然有奉承之意…”
谢璇白了一眼史阿,说道:“我晓得你想说什么,无非是那汀香水榭我从小看到大,自然没觉着有什么。就好比我现在来到这里,跟那些第一次见着汀香水榭的人一般。我当然晓得,只是我看见那张脸便觉着生气,好似美好的事物到了他手里都会被碾成碾成齑粉,然后一脸无所谓的跟你说,这算什么。”
史阿苦笑着,这是怎么回事啊?大小姐的脾气上来了,只许我嫌弃你想要的东西,不许你嫌弃我想要的东西?只是,或许在有些时候,别人还真看不上你视若珍宝的东西。这个人或许在地位上比你高贵,或许在灵魂上比你高贵,或许人家所重视的方向与你所重视的方向完全相反。史阿便说道:“小姐,有的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找宝山,而有的人从一开始便在宝山上。寻找宝山的人可能认不出来,而在宝山上的人却身在宝山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