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卞转身上坐后,把那第三封信拿在了手里,摇晃着道:“这是他写给我的亲笔信,细节不多说了,各种脑洞想当然。但是信的最后,也是他对许将的说辞:他总会离开,但他一定带走一波鬼神,他可以失败但对手永远不会赢,极端时刻他会把脏活做完,给愿意励精图治的人留下一个清静的天下,他注定背负骂名但他不会手软妥协。这是他初出茅庐就斩上百军官的信念,是他当年冒险出阵天子庙口的信念,是他牺牲河东军赢得国战的信念,是他冒忌讳血洗柴家信念,是不惜和皇帝扳手腕也赶走道士的信念。这是黑暗骑士的信条。”
朱勔冷汗淋漓的想了一下,偏着脑袋道:“那么很显然,咱们此番真被强盗上门威胁勒索了。”
“的确被勒索了。”蔡卞看看信又道:“他承认他不光明,且强势做好了背负骂名的准备。根据他以往的简历,又是个言行一致的人,这是坚刚不可夺其志你懂吗?”
朱勔道:“这听着,像是小蔡相公您已经站在他的角度上说话了?”
蔡卞微微一笑,拿起三封信来,凑在烛火上点燃烧了,看着火光喃喃道:“因为我也累了,我也老了。目下看来天下真的要变,相信我,这次不是以往,是来真的。当初的王安石几乎不可被阻挡的风头,而他显然比王安石强势的多,比王安石更加不能被否定。道士进京失败后咱们就失去了最后筹码,也最终惹怒了猪肉平。他的来信让老夫感受到了他的决心。他年轻,看春风不喜,看夏蝉不烦,看秋风不悲,看冬雪不叹。他不是文青,是个会做脏活的实干派酷吏,他必须离京的现在,老夫相信他真有信念要带走一波人,以保护这个他一手杀出来的大宋黎明。”
见他居然把猪肉平威胁朝廷要员的亲笔信烧了,朱勔大为着急,走来走去的道:“明府啊,怎能把如此重要的弹劾证据烧了。”
蔡卞苦笑道:“若不烧了,你敢拿进京去用这个问题弹劾他?你嫌命长吗?在他戾气如此重的时候,在他带着两万新兵就西进作战、亲手埋葬西夏几十万人的性格下,你真的以为他不敢带兵进东南做脏活?”
朱勔仍旧念头不通达的道:“他这简直是破坏规则,是强盗行为了!”
“是的就是强盗,就像察哥当年帅四十万铁骑冷不丁就打进来,但你能如何?规则永远是实力最强的人制定。”蔡卞冷冷道,“在我大宋能战精锐几乎全是他带出来的现在,皇帝如此信任他的现在,他已经不要脸宣布他是强盗、近而对我等提前宣战,你真打算去鸡蛋碰石头吗?”
朱勔脸色数变后,总算没说话了。
蔡卞又背着手看着窗外道:“总归是我兄长更老道些,他最先看懂了猪肉平的不可阻挡,看懂了猪肉平的权利来源。就连我在早期,也只看到了他的跋扈和霸道,却忽略了他在台下的刚毅和努力。大家总以为他是个溜须拍马、投其所好、运气好而上位的弄臣。而实际上,我们大家在嘲笑他不学无术、嘲笑他年轻不懂事只会闯祸的时候,他正在不停的依靠做事和杀人,证明着猪肉平时代的来临。”
顿了顿,蔡卞瞬间苍老了几岁的样子,喃喃又道:“我大宋建朝之初,一直存在一种声音说赵宋得国不正,以至许多吏治问题无法理顺。但一直以来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而现在老夫终于懂了,权利和国朝一样,来源分为正和不正,依靠杀人和对抗获得的权利,才是最稳固的,最难颠覆的。我兄长蔡京最先看明白了此点,而我现在才看懂了他为什么有底气对咱们威胁勒索。兴许这次咱们最后的一次妥协的机会。”
“若是错过了真的会死人吗?”朱勔再次确认道。
“会的。”蔡卞点点头,“当年他知江州时候,在军中威望还有限,且兵权都被朝廷给撸了,他照样秘密进苏州,把刘正夫那个老杂毛给绑架了,为此得罪了朝中刘太后,但又被他巧妙的利用我兄长蔡京化解了。”
“妥协是需要投名状的,表示咱们不再回头,那么现在如何对他示好呢?”朱勔道。
蔡卞冷冷道:“很显然他整不死郑居中,就得咱们出手帮他把郑居中给整死,才有妥协余地,这是咱们的路,也是他的条件。”
朱勔一阵郁闷,出卖郑居中绝对无问题,他老郑的死活我关心个蛋啊。只是说对流氓上门勒索妥协的行为很不好,弄的咱们像是面对黑社会的大头百姓似的、明知道他不对也无法去告状。因为蔡卞说了,猪肉平现在威望太高,官家太信任他。所以这事上官家是县衙,猪肉平是摆平了知县的黑帮头子,而老子们真的变成上告无门的大头贫民了。
曾几何时,老子们也和他猪肉平一样年轻,且满腹经纶学富五车,为何就没有他这般心思脑洞呢?曾几何时,年轻的老子们也和他一样充满了理想,誓言要用学识做出一番事业。却为何进入官场这个大染缸后,日子一好过思维就变了、腐化了呢?
官袍加身,万民之上的那个心态喜晕了头脑,仿佛吸食了鸦片。梦想?妈蛋早忘记了是什么。自打哪里开始,年轻时候那书生意气的心思,就变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