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情的发展并没有朝我想的方向进行,那段我做梦都想忘记的记忆,最终还是被我连带着血肉揭起。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暴露在我面前,这是母亲和秦路之一起造成的伤害。
我从隔壁回来已经接近三点,而此刻,也已然没了睡意,我坐在房间的落地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
窗面上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使外面的景色一眼看不真切。
我深深的明白,在这样的深夜里,一定还有千千万万的人,和我一样未能入眠,或许都在想着自己的故事,或许都在思索着自己的人生,年华落地,染指流年,曾几何时。
我拉开帘子,眺望着远处模糊的城市的一角,灯光闪烁,美好迷离,可惜,太过匆匆。
刹那之间,窗外的大雨,如烟如雾,无声地飘洒在那儿,繁华的广场上开始出现行人,街上有店铺开张,也有小贩推着车子叫卖,在这些形形色色的人里,秋雨伴着丝丝冷意,淋湿了地,淋湿了房。此时此刻,也淋湿了我的内心。
这几年,我都按照秦路之希望的样子生活,现在,我终于明白,在复杂的世界里,简单就好。
我不害怕这一路上有多冷,也不害怕这一路上有多凄凉,只要生命中。还有一点余温。我也会努力狂奔,直至旅途的下一个终点。
生命的年华中,终究有许多事,在你还不懂得珍惜之前已成旧事。有许多人,在你还来不及用心之前已成旧人。不管你是否察觉,生命都一直在前进。人生不售来回票,失去的便再有,就像以前我记得有个人跟我说过,我们都老得太快,却聪明得太迟。
人生如梦,梦如隔世。当的幻梦醒来,一切都是匆匆流水。
我和他之间又何尝不是这样,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我到底遗忘了什么,我一直想知道,文颜究竟为我抹去了哪段过往,为什么我对秦路之的记忆永远停留在只言片语中,不记得结尾也忘记了开头,只知道他曾在我的生命里出现过又无端地消失了。
或许我和他之间有一段不尽人意的过往,所以文颜才会替我删了它,替病人删除记忆的事我不是没干过,但没想到有一天会发生在我身上。
我清楚的记得,我为那一段记忆奔波了三年,最终在一起车祸中想起,然后亲手把寻找了多年的人送进监狱。秦路之被警察带走的时候,我就站在公安局门口的一众媒体间,在无数的闪光灯下看着他的一点点消失在我的视线里,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目光平静,波澜不兴,好像还是我记忆中的那个少年。
秦路之被判刑的时候,我没有去旁听,只是在家里愣愣地坐着,没有想流泪的冲动,也没有要去看他的想法。当时的我就像一个只有生命的玩偶,任由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将我吞噬,任由楼下吵闹的记者不去查看,电话好几天不响一声,诊所半个月没有生意,好像都在惩罚我这个罪人。
其实,我和秦路之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在别人眼中我是一直伤害他的人,但其实并不是这样,我才是那个受害者。
四年前的车祸是这样,四年前突然呼啸而来的几个耳光也是这样,我不认为这是我欠他的。当年明明是两个人出了车祸,可为什么承担罪名的人是我。就算秦路之当年死于车祸,那也是意外,凭什么说是我害死了他?后来,秦路之做了三次植皮手术,换了一张脸来到我面前,对当年的意外实施报复,他认为错都在我,但是他忘了,我也是当年的受害者,他凭什么让一个无辜的人去承受众人的怒火?
我闭着眼仰躺在软椅上,温软的垫子将我包裹,似乎在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人。
慢慢的,我睁开泪光朦胧的眼,看着窗外撑着各色伞走过的形形色色的人们,猛然发现,我们人都不过是芸芸众生罢了。
秦路之被捕后,文颜也去了国外,这里好像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有时候我就在想,如果四年前的那件事没有发生,现在的我们会不会就不是这样了?秦路之是不是就不会被捕,而文颜是不是也还在这儿?我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朋友,文颜大概是第一个能算是我朋友的人了吧。
尽管我这样想着,但是我清楚,这从一开始就被改变了。
我和文颜,张清是高中同学,我们的人生本不该这样,但在高三那年,都被一个人改变了,那个人是我的母亲,一个表演型人格障碍患者。
我打小没了父亲,母亲一人将我拉扯大,但她的表演型人格障碍使她变成一个偏激的存在。
张清曾努力地想将我从偏激的母亲手中解救出来,但后来……反而害了自己。
有些人的变化和生活环境密切相关。也可以说,教育的偏失,环境的恶毒,道德的沦陷都是导致人性逐渐转变的因素。
我看着对面广场中央显示屏中出现的商业广告,里面男星年轻朝气的面庞,好像让我看见了五六年前的张清。
他明明知道我母亲有表演型人格障碍还跟她讲他自认为的道理,最后遭到了我母亲的羞辱和污蔑。
以前我会觉得这是固执,我也会因此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