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咱们今天开张不开张?”
一大早,管家吉祥星就抱着一个巨大的木牌,站在续梦楼楼主阮衡面前,墨迹了半天,终于挤出了几个字。三年前,吉祥星还是一个圆滚滚的胖子,三年后,他却已经饿成了一个皱巴巴的胖子。看着怀中写着“楼主有事,今日歇业”几个大字的木牌已经被衣袍磨得锃亮,他心中的悲哀便水漫金山一般汹涌而来。
他,是多么想念前任楼主天机老人在任时的肉丸子啊!
连着几个月白粥加咸菜,肚子里没油水,五脏府一早起来就开始抗议了。
吉祥星咽了咽口水,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已经上任三年的续梦楼楼主。
那个白衣飘飘的贵公子一早起来就坐在太师椅里,一手拿着一把小刀,一手拿着一块水晶,非常认真地雕刻着一具小棺材。
棺材,棺材,升官发财,恐怕这财没发成自己就饿死先进棺材了!
吉祥星心里嘀咕着,半晌见阮衡没反应,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又问了句,“楼主,今个儿有城中小姐们的踏青游园会,生意肯定好,咱要不要开门营业?”
吉祥星涎着脸凑过来,阮衡却头都不抬,他小心地吹了吹棺材上的粉末,翻来覆去看着那个已经初具雏形的棺材。
游园会?
突然,阮衡眉头一蹙,手中的刻刀在白皙修长的手指上不经意划了一下,瞬时一道鲜红的印子。
“游园会?那是节假日了,传令下去,节假日,休息三天!”
说完,他继续认真地雕刻着棺材,那具水晶的棺材已经被他雕刻得异常精美,除了严格按照比例雕刻尺寸之外,他竟然还非常有心地在上面雕上了芍药图案。
放假?
吉祥星的心猛然一震,脸色也跟着苍白了起来。放假,放假,那不就意味着,连着几天又要白粥咸菜了?哼,说不定白粥咸菜都吃不上了。他撅着嘴扫了一眼续梦楼上的轩窗,窗口花架上摆着一盆芍药,正值花期,丝绒般的花瓣重叠绽放,华丽异常,再看看阮衡手中的芍药图案,吉祥星的心一下子沉入了万丈深渊。
看来,楼主的水晶棺材离完工还有不少时间呢。
这个老楼主也真是,闲的没事找什么七彩离梦水晶,害的新楼主一来就迷上了这个东西,把好端端一块招财水晶雕刻成了棺材。
见阮衡不再发话,吉祥星悻悻地抱着木牌下了楼,穿过楼下开满红色芍药花的园子时,他看见两个年轻的小丫头正拎着一个空篮子准备出门。
“绿萝,槿篱!”
那二人听见管家叫她们,急忙停住了脚步。绿萝转过身,只瞥了一眼那张皱巴巴的胖脸,便躲闪着道:“管家大人,奴婢们正要去采办些食材,您饿坏了吧?午膳很快奉上!”绿萝揉着衣角,手心里浸满了汗水,槿篱紧紧抱住了篮子,篮子遮住了腰中瘪瘪的荷包,那里面有点碎银子,是绿萝当掉冬衣换来的,换米煮粥可以熬个半个月,若被这个贪吃的管家看见,买了鱼鸭,剩下的日子她们只能喝西北风了。
“吃,吃,就知道吃。”胖管家听见这几个字,怒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两个丫头的脑门问,“续梦楼三年不开张,你们的脑子里除了吃就没有别的?”
两个丫头闻言,委屈得眼泪汪汪,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嘟着嘴生闷气,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嘀咕着,不知道谁的脑子里一天到晚只想着吃,不到一年就把老楼主的积蓄吃的一干二净,一百两银子一颗的西域温室葡萄,一万两银子一条的昆仑龙舌,这个胖子可以眼睛不眨连吃几大碗,就连平时饲养来吃心肝的鹅,也非得用天山雪莲和新鲜的石斑鱼喂着,不吃穷才怪。她们两个不过是续梦楼的烧火丫头,一个月就那么点儿伙食费,纵然厨艺再好,也断然难为无米之炊。
两个丫头看着想着,满脸的委屈顿时化为渐渐燃起的怒火,怒火越少越烈,瞬间冲破了上下级的隔阂,冷眼嗔道:“管家大人,莫说楼主不开业,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估计也填不满咱家那张无底洞啊!”
“你们?”吉祥星闻言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想想又觉得确实是自己理亏,三年来,这两个丫头是新衣服都未添一件,还倒贴了不少,于是软言道:“也罢也罢,也不知道这楼主什么时候开窍,现如今能省就省吧,你们也不用买菜了,到园子里转转,看看有什么能入口的野菜挖了来就是,要不再把那只不能下蛋的鹅宰了。”
“可是——”绿萝和槿篱面露难色,想说什么,却见胖管家不耐烦地一摆手。
“还不快去?”
“是!”
“呵!”透过扶疏的杨柳,阮衡看着楼下三人拂开花丛而去,目光落在空荡荡的园子里,若有所思。三生锦自从被他带到这里,便突然枯木逢春,不到三年,它的子子孙孙便占满了这个雅致的园子,春光里,烂漫的红色芍药花次第绽放,清幽的园子越来越热闹。
阮衡给这个园子起了个名字叫“离园”,作为管家的吉祥星很不喜欢这个名字,觉得晦气,和续梦楼解人忧愁圆人好梦的初衷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