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瘸子是个粗人,性情粗鄙至极的那种,好在这粗鄙的瘸子打发起来倒也简单,徐云天瞅不过去他那失了魂的模样,索性说欠他的九千八百一十二两化整打个折扣,还五千两便可。√
老严头小儿心态,当即便不难受了,跳起来道:“公子说的可当真?!”
徐云天不忍心说穿,莫说打个折扣还五千两,就是五百两五十两他也还不起啊,这瘸子手里但凡有个一文两文的都丢进了酒壶里。便肯定的点点头道:“当真!”
与风花长老腻歪在一起的苏老道却是看着不爽,忍不住出言讥讽道:“九千八百两你还不起、五千两你就还得起了?”
老严头想了想,又低头细数了一番,九千八百两、折成五千两,一月还十六两、十月一百六十两。日他个仙人板板!需要二十六年!
苏老道说的这番话立时让他心中堵了土一般的难受。
不过转而一想,管他嘞,今日公子给他舍去四千八,说不准明日连这五千两也一并舍去了呢,又抬起头惨兮兮道:“公子爷,再舍个三五千两呗。”
徐云天撇过了脸,一言不发,这老瘸子,还蹬鼻子上脸了。
春末夏至,朝凉午燥,中午却是不好出行,徐云天三个大男人倒不觉着什么,即便被日头晒得汗流浃背也还能忍受下去。可几个姑娘却是说什么也不愿走了,非得趁阴凉的早晚才肯出行,徐云天无法也只能随了姑娘家的心愿,毕竟没了那可遮风挡雨的马车许多事都不太方便。
天南多山岭,山便是山,平原便是平原,泾渭分明。中洲却是不一样,山山彼此环抱,若要从一山去到另一山通常还得跨过四五条小河,以至于两天下来徐云天一行人还不过在岚山范围内兜圈子。
近两千年来道门一家独大,天正观更是当了道门两千年的领头羊,其余诸如小三清山、莲台道、玉鼎宗这样同属道教正统的门派终究不过是在天正观的鼻息下苟活而已。
除此之外练剑的门派以西凉昆仑山为最,练刀的以中洲狮相门最为出众,值得一提的是昆仑山两百年来都没有出过天下第一的剑客,倒是狮相门出了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刀云歌,刀客终是压了剑客一头。
而这些门派,要在大夏皇室的地界上生存,自是免不了要将门中聪慧的弟子送到朝堂上去为国效力,也把江湖上的一些恩怨给带进了庙堂里边,好在天家的威严还算镇得住,才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
说起来也不过是练刀练剑的占了军伍,读书写文的入了帷幕,算命的道士傍在帝王身边,混了个清闲的香火位。其余下的不入流世家宗门只能在别人挑挑拣拣遗漏的位置补个缺而已。
倒是这佛门,自八百年前一位龙帝行灭佛卫道之后便一直行事低调,不上庙堂争斗,在江湖中也不招惹是非,说是毫无上进也不为过。
唯一值得称道的也只是有一个活了两百六十载的老行僧。
六十年前西凉大旱,一旱三千里,前一任龙帝命天下道统有能之士祈雨,开九百坛做法祭祀。历时三月而不下,最后不得不请出天正观坐化在即的隆阳真人披袍上阵,尽三洲道统全力也不过求得一千五百里雨露。龙帝大怒,扬言要将这些食国禄而不能尽国事的道士都吊在玄武城城墙上。
恰在此时大觉寺走出一老行僧,持金杵入了西凉荒漠,一月后余下一千五百里赤地风云大作,暴雨下了七天七夜,一浇西凉干的开裂的土地。事后隆阳真人坐化在西凉,老行僧却是又回了大觉寺。
此后便是天下大惊,谁也想不到存在感趋近于无的大觉寺竟还坐着这么一座活菩萨,有人从百年前的史书上找到了这位行僧的一丝事迹,粗略一算这人竟然活了两百六十载了,足足是普通人寿命的三倍之多,江湖传言更是将大觉寺有通幽破入飞仙境的法子。
后面便是无数江湖儿郎寻上岚山要剃度出家,一度将大觉寺的山门都挤破了,若不是大觉寺不收六根不净之人说不得这天下第一道统的名头就要换主。
只是自那一场祈雨之后大觉寺又再度恢复了不争不为的作风,比之道家还要无为。
龙帝器重,大势将得,这是多少门派求都求不来的。
前龙帝更是亲上岚山,欲要拜一拜这两百六十岁的老行僧,讲明了要封大觉寺一个国教之位,与天正观同起落,却连老和尚的面都没见到。
倘若大觉寺受了国教册封,这天下这江湖恐怕又是另一番光景吧。
徐云天下了马,日至午时过于闷热,便摘了水壶往山涧走去,平日里这取水的活当都是丫鬟香樟来做,他想的是若见了溪水跳进去清凉一番也痛快,老瘸子跟在后边寸步不离。
循溪水声而动,不一会儿便见着了一捧绿荫下汩汩流淌的的溪流,溪水宽不过两丈,清澈见底,一跃可过。徐云天蹲了下去,捧起一汪清水便浇在了脸上,清凉透骨,一洗先前的热意。
又略微尝了尝,微甜,公子殿下暗道一声解渴,索性捧起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彻。
“啪嗒!”却是一只通体透明不过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