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莲冷汗。
妖女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会抚琴的?他可没记得自己入了天宸宗后抚过琴。
妖女太可怕了,且够无耻。
大约是嫉妒人家琴艺好,而她自己不会抚琴,便拿自己出来去献丑。
黄毛优雅得意地在空中盘旋着,最后飞到榴莲肩头落下,拍着翅膀道:“阿臭,弹一曲。”
榴莲是站在颜聿木棚门前的,这边位置靠前且开阔,众人的视线很快便随着黄毛的飞翔落到了榴莲身上。
只见这是个清贵俊雅的少年,看上去还不到弱冠之年,身着侍从服,个头不算高,显见得还没有长开。他的容颜十分俊秀,虽然神色有些呆呆的,但一双黑眸却清澈至极,带着逼人的正气。
榴莲打小没被人这样围观过,那些挤在后面看不到他的人,还跳着脚看。榴莲被看得心头发慌,忙摆手道:“我是会抚琴,不过,我不参加祈雪节的。”
但黄毛已经当众放了大话,将所有参加祈雪节的大家闺秀都得罪了。有几个女子不甘示弱,在丽京府尹孟怀面前,强烈要求榴莲上台演奏。
孟怀觉得这简直是胡闹,不过是一只小鹦哥儿说的话而已,如何能当真。
皇宫御用乐师萧乐白却淡淡说道:“那只小鹦哥儿是从皇叔的木棚里飞出来的。”
孟怀闻言擦了擦汗,准许榴莲上台演奏。于是,榴莲只得硬着头皮上台去。他临去之前,秦玖叫住了他,淡淡挑眉说道:“莲儿一定会赢的,对吧?”
榴莲望着秦玖含笑的双眸,只得点了点头。
颜聿斜倚在卧榻上,炫黑色绣着夭红花纹的衣衫垂落,云杯握在手中,尽是慵懒的风情。他冷眼看着这一切,并未多言,只是俊魅双眸微眯,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秦玖,似乎要将她由内而外看个透彻。
榴莲慢慢登上了高台,坐在琴凳前,先是打量了一番七弦琴,调整了一下气息,然后将手指抚在琴上,开始弹奏。一连串的琴音从他的指尖下流泻而出,在摸到琴的那一瞬间,榴莲便犹若换了一个人一般。
整个人似乎完全沉浸在乐音中,再没有一丝呆气,一双清眸灵气逼人,双手十指灵动异常,在琴弦上飞舞拨弄着。
从他指下飞出的乐音是流畅华丽的,很欢快。
就像一阵熏熏暖风轻拂过,眼前忽现满树琼花绽放,又像美人疾旋舞步时,那飞扬的衣袂。
乐音逐渐激荡,铮铮声犹若银河乍泻,溅玉飞花。
天上微云舒卷,林中花枝摇荡。
这欢乐的琴音带来的不光是听觉上的欢乐,还有心灵上的愉悦,给人带来心灵深处的宁静。
榴莲一曲而终,却无人察觉到琴声已经停了下来,人们的神思还沉浸在曲子之中,他们从未听过这么浸润心灵的乐音。
榴莲起身,冲着高台下的人群施了一礼,再转身朝着高台一侧的萧乐白微微施礼,然后,他缓步走下了高台。
然后,掌声在他身后响起。再然后,有人开始悄悄议论,这个少年是谁?他原本是站在严王的木棚前,那么他是严王的人?皇叔那样的混世魔王何时得了这么一个纯净如莲的侍从?
萧乐白坐在高台一侧不起眼的地方,他身着一袭雪色衣衫,领口和袖口上皆绣着银色的花纹,腰间悬着一枚水青色玉佩。高台上有风,雪色衣衫云朵般轻舞飞扬。
他长得很好看,这种好看并非指的他的仪容。要说他的仪容并非多么出色,长眉细目,鼻直口阔,勉强称得上一般,不会令人惊艳,也不惹人讨厌。
这好看指的是他的气质,其人清傲,温润,皎洁如月,飘逸如风。
细长的目中,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
不过,这样的萧乐白指的是他清醒的状态下,一般人很少见到。只因他是很少清醒的,因为他嗜酒如命,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酒鬼。
有酒的地方不一定有萧乐白,但有萧乐白的地方,必有好酒。
他总是随身挂着一个酒葫芦,葫芦里总是有好酒。他喝醉了酒并不发酒疯,而是谱曲、奏乐、作诗。
他所作的几首脍炙人口的曲子,皆是他醉中所谱。
大煜人好乐,当今天子也好乐,并不计较他的孤高清傲,也不计较他的嗜酒,反而对他恩宠有加。
当今朝廷礼乐为太常寺所掌,共分两坊,分别为司乐坊和司舞坊。司乐坊计有乐师一千五百人。
萧乐白便是司乐坊的掌事大司乐,官居四品。
此时,他手中握着一个精致的酒葫芦,眯缝着一双细目望着漫步下台的榴莲。他仰面将酒葫芦中的酒水饮尽,原本清醒的眸中便有了几分醉意。温润如风的气质不再,反而多了几分狷狂的孤傲之气。
他微醺的目光追随着榴莲,看到了坐在颜聿木棚中的一抹人影。
那人影身着一袭夭红色衣裙,就像天空中不期而至的霞彩,比枝头上堪堪绽放的胭脂色梅花还要艳丽。萧乐白的视线在人影身上停留了一瞬,慢慢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