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玖屏住呼吸,探头朝前方望了过去。透过枝叶扶疏的梅影,她看到身披一袭雪氅的苏挽香。只见她驻足在一株梅树下,抬头望着一树寒梅,低低吟道:“耐得人间雪与霜,百花头上尔先香。”
这句诗作得倒不错。
秦玖眯眼。
便在此时,又一阵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颜夙出现在梅林中。
他身上穿的,依然是那袭孔雀紫的长袍,只是外面却披着白色狐裘大氅,白色绒毛领扫过他线条优美的下巴轮廓,让他看上去如此温雅。他的眉眼很长,浓浓的墨色,好看到极点。
他绕过石桥,慢慢走近苏挽香。
不远处便是湛蓝的镜湖,那株遒枝老梅,似梦一般幽幽绽放,清冽的梅香扑鼻而来,馥郁沁冷到骨髓里。
梅树下,一男一女相携而立。
苏挽香正攀住一枝开得最艳的枝桠,螓首微仰,凑近一朵花轻轻嗅着。看到颜夙出现,她慢慢地放开了花枝,捂住嘴咳嗽了两声。
颜夙大步上前,一伸手便抓住了那根缀满了花朵儿的枝桠,“我折了给你带回去插瓶。”
苏挽香忙摇了摇头,“难道因为喜欢便要折了它们吗?让它们在枝上自在芬芳多好。殿下约挽香来这里,可有什么事?若无事,挽香这就要走了。”
颜夙慢慢将花枝放开,大跨步便挡在了她面前,幽静的眸中深情如斯,“挽香,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苏挽香唇角扬起淡淡的浅笑,慢慢说道:“殿下,你认识挽香也有不少时日了。何曾见挽香如此小心眼过。不过是几件芍药衣,别说不是你送的,就算都是你送的,那又如何。我只知道,你送我的是最好的就够了。”
秦玖遥遥望见颜夙唇角绽开如月华般清朗的微笑,墨色深瞳中那一抹暖意,似乎能将漫天飞雪融化,他低头说道:“那我送挽香回去吧。”
苏挽香仰首微笑道:“相府里有现成的马车,就不劳殿下了,挽香先走了。”
佳人说完,便沿着梅林中的小径慢慢去了。只余下千树万树绚烂绯红,以及,树下那一抹挺拔的身影,孤高而落寞。
秦玖冷冷眯眼,苏挽香对颜夙的态度有些暧昧不明。这对她而言,倒是好事。无论如何,她绝不能让颜夙和苏家联姻。
秦玖沿着另一条小径寻到了榴莲他们。
此时,榴莲正在和荔枝争执。
荔枝要折梅回去插瓶,榴莲不许。樱桃是站在榴莲一边的,枇杷抱着剑保持中立的态度。
荔枝一看到秦玖,杏眸一亮,喊道:“九爷,这梅花好看,我们折几枝回去。”
榴莲大声道:“不行,糟蹋了花木。”
秦玖笑微微道:“莲儿,你难道不知,这些花木每年都需要修剪的,若是任由这些枝桠生长,梅树反倒长不高。就如那桃树,若是不修剪掉多余的花,满树的花便结不出大桃子。荔枝,你尽管折吧。”
荔枝朝着榴莲娇俏一笑,折了好几枝开满了花朵儿的梅枝。最后,榴莲被迫扛了一枝红梅,一行人说笑着走出梅林。
乍然看到伫立在梅林边的人影,说笑声戛然而止。
梅林外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大司乐萧乐白站在马车边。
参加祈雪节的人们看到天降瑞雪,皆以为老天开眼,纷纷感谢上苍后,大多都驱车四散离去了。也有些风雅之人留了下来,要到梅林中徜徉赏花。
萧乐白无疑是风雅之人中的风雅之人,他或许是要到林中赏梅。
白素萱和萧乐白虽说曾同为丝竹四大家之一,但萧乐白却是在她出事后,才到朝廷效力的,所以秦玖并不认识他。
萧乐白倚在马车一侧,手中执着一枝红梅,有两尺来高,五六尺长,其间小枝横逸斜出,疏密有致,极是美观。上面梅花红如胭脂,芬芳暗吐,比之榴莲扛着的那一枝更美了几分。
他口中正在吟咏一首诗:“空山身欲老,徂岁腊还来。愁怯年年柳,伤心处处梅。绿蔬挑甲短,红蜡点花开。冰雪如何有,东风日夜回。”清雅醇厚的声音,伴随着风过,悠悠传来。
飞雪,红梅,花影,白衣。
这闲闲倚着车辕而立的白衣男子,眉目温雅,带着一种不羁的风情。他浑身上下没有练武之人的凌厉之气,倒像一个书生。
秦玖来京后,对庆帝身边之人都一一打探过。
说起萧乐白,他也算是近两年来,朝廷炙手可热的红人,是很多人巴结的对象。他除了嗜酒,为人还极孤傲,对朝中权贵也不假辞色。据说,康阳王颜闵曾在寿诞那日向萧乐白求乐,但却被萧乐白拒绝,听说,是嫌弃康阳王俗气。连康阳王都不放在眼里,这样的人,着实太过恃才傲物,虽是弄臣,却也有几分气节。
秦玖漫步走了过去,微笑道:“原来是大司乐,这枝红梅当真好看。”
萧乐白的目光从红梅之上转移到秦玖身上,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是何人?”
“我是天宸宗秦玖,初到丽京没几日,如今在司织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