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莲忙跪拜道:“秦非凡叩见陛下。”
庆帝盯着榴莲精致的眉眼,仿若是怔了一下。片刻后,他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来,点头道:“不错,好。真是年少出英才啊,你今年有十八岁吗?”
榴莲颔首道:“禀陛下,还不到十八!”
其实榴莲是十七岁,但秦玖特意嘱咐了他,倘若能不说自己的岁数,就不要说出来,他家里毕竟是出过事情的。他的真实身份,是不能参加科考的。所以榴莲便这样含糊地答了一句,所幸庆帝未再追问。
小小年纪的榴莲,第一次面见君颜,表现倒是超乎寻常的镇定。他敛眉恭敬地回答庆帝的话,神色间并没有畏惧之色。
要知道,庆帝可不是一般的皇帝,想一想当年他是如何上位的,便可知悉他是什么样的人。虽说病了几年,身子很孱弱,但是,那种天家的威严和冷厉的气势,却是能让近身者胆寒的。
秦玖心中暗暗欣慰,榴莲在她面前表现一向胆小,没想到到了正式场合,倒有些胆识。庆帝眯眼打量了一番榴莲,并未再多问,便接着去询问榜眼和探花。倒是另外有人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榴莲身上,那人是谢涤尘。
琼林宴除了有新科三甲的进士外,还有朝中重臣参加。谢涤尘是去年的武状元,如今是正三品的金吾卫统领。他正在和翰林院掌院元梓正说话,两人在谈话之余,目光偶尔瞥向榴莲,最后元梓正点了点头。秦玖虽未听到他们在谈些什么,却能料到是和榴莲有关的。
谢涤尘是颜夙的人,他对秦玖和榴莲的印象自然不好,这个时候想要排斥榴莲,那是必定的。
秦玖冷眼瞥了瞥坐在庆帝下首的颜夙,他身着朝服,一头乌发梳成顶髻,被金环箍住。他静静坐在那里,手中把玩着杯盏,神色淡漠,眼尾高挑的双眸中,透着一丝冷然。偶尔和旁人交谈两句,纵然有笑意,也并不能达到眼底。
在这个世上,似乎除了苏挽香,再也无人能让他露出真心的笑容,纵然是坐在自己父皇身畔,面对着如此热闹的夜宴,也是不能。
当年的他,可并非如此样子。那个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少年早已历练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
以前,他告诉她,他最恨的便是耍手腕弄权术之人,他也无心那个九五之尊的位子。可事实呢?自从绊倒了白家后,他一直在向着那个位子努力。
当年的她,是如此的傻啊!只要是他说的话,她都会相信!所以,才会落到如此境地。
“陛下,今夜新科进士都是我们大煜国的少年才子,不如让各位才子作诗,让萧大司乐派司乐坊的歌姬唱出来,岂不是美事一桩。”翰林院的掌院元梓正站起身来提议道。
庆帝闻言,眉毛一扬,似乎也极其感兴趣,沉声道:“如此甚好。就从一甲的三位进士开始吧!”
秦玖一见元梓正让作诗,便忽然领悟了他要做什么。但她并未着急,只是淡淡看了榴莲一眼。那小子丝毫不知有人要刻意针对他,而是饶有兴趣地接过宫女递过来的笔墨纸砚,预备作诗。
今年的新科前三名,状元是榴莲,榜眼叫云幕天,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书生。他模样清俊,但眉目间却透着一丝狷狂之色,但凡才子,多半都是有几分傲骨的。他眯了眯眼,便提笔写了起来。
探花郎名叫宋晨,他的年龄看上去介于榴莲和云幕天之间,他看上去为人极其稳重,他迟迟不下笔,一直在皱眉思索。
片刻后,云幕天的诗已作好,有宫女过来收了过去,送到了大司乐萧乐白手中。
萧乐白今夜依然着一身白衣,那如雪般的颜色在耀眼的琉璃垂晶灯映照下,皎洁如满月。他垂下眼帘,迅速扫了一眼云幕天的诗作,唇角微微勾了起来。他很快将诗作交到了歌姬手中,盘膝坐在团垫上,开始拨弄箜篌的琴弦。
袅袅乐音从他指尖下流淌而出,这是他看了诗作后临时现作的曲子,舒缓而动听。歌姬便随着乐音,开始唱云幕天那首诗。
歌姬的歌喉动听,曲子的曲调美妙,只不过,那词却并不怎么好。
“十年苦寒窗,一朝中状元。……皎皎少年郎,何以侍邪妄。……”
其他的词句不重要,重要的就是这几句。点出了人物是状元,事情是伺候邪妄之人。
秦玖原本以为谢涤尘让元梓正提议作诗,是想为难榴莲。却未曾想到,竟是让云幕天作诗讥讽榴莲。原来,这么快,云幕天便已经归在安陵王麾下了。这首诗很明显是在抨击榴莲和她的关系,将她视作了邪妄,将榴莲视作了她的男宠。
座上众才子都不是傻子,很快便知悉此诗说的是榴莲。原本,榴莲和她的关系很多人还不晓得,这么一来,倒是都知道了。
榴莲听了这几句,额头隐隐冒了汗,转首朝着秦玖望了过来。秦玖以目示意他不要紧张,榴莲的心似乎这才定了下来。
座上的庆帝闭着眼睛,手扶着龙椅的扶手在假寐,手指却随着乐音在打着拍子,似乎并未察觉到诗句中的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