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让秦玖心中一震。
当年,她就觉得苏挽香和她有些像,起初,她以为颜夙喜欢她,是因为她和苏挽香像,因为那时,她还以为苏挽香就是苏青的女儿,颜夙早在去苍梧山探望她母妃时,就已经喜欢上苏挽香了,爱她只不过是因为利用。后来,她隐约知道,苏挽香是在模仿她。那时候,她也只是自嘲一笑,倘若颜夙因为一个人和她相似就爱上了她,那这份爱也不过如此。如今,她才晓得,原来,他一直以为苏挽香就是她。
颜夙竟然当苏挽香是她!
回到丽京城后,她和颜夙之间的一切过往,在脑中一幕一幕闪现。
那一夜,他在玲珑阁夺花灯,她一直以为他是拿她的东西去讨好苏挽香,却原来,他是在用花灯试图唤起苏挽香的记忆。
祈雪节上,他送给苏挽香的芍药衣,原来是在兑现他曾经给她的诺言。
在镜花水域,苏挽香受伤,原来,他是当她受伤,所以才会对着以为是凶手的她,说出那样的狠话。
原来啊原来……
那些曾经伤她至深的行为和话语,到最后,却都是他深爱她的证明。
秦玖闭上眼睛,不敢再想下去。
她觉得自己的心,忽然酸涩至极。面对这种复杂的感觉,她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她抬眼去看颜聿,却见他正低头看她,而当她抬起头来时,他却又将目光迅速移开,再次凝视着覆了雪的水面。那里白茫茫一片,什么也没有,一如此刻颜聿的心,空茫茫,冷寂寂。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就是白素萱的?”秦玖忽然问道。
颜聿一开始也当苏挽香是白素萱,可是他后来知道不是。那么,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知晓她是白素萱的?
“很早了,不过,现在说这个,似乎没必要了。”颜聿的声音透着无边的寂寞。
没必要了吗?
“那你为什么忽然告诉我,颜夙一直当苏挽香是我?”
颜聿没有说话。
其实,秦玖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他是不会回答的。但是,就算他不说,秦玖也知道为什么。她轻轻笑了。她随着颜聿的目光也望向前方,低低说道:“这天真的好冷!”
“是啊,天真的冷了!”颜聿接着说道。
良久无言。
两人隔着一棵树,站在风中。
雪花飘得越来越急,不一会儿便在两人的身上覆了一层薄薄的雪。
再一次踏入天牢之中,秦玖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眼角的泪痣,嫣红如血。
天牢里依然黑暗,日光从寸许大的窗口照进来,墙壁上森森然都是寒色。
在关押颜夙的牢门前,秦玖停住了脚步,隔着厚重牢门上的暗窗望进去,隐约看到墙角石榻上坐着一个人影,一袭白色的囚衣,脚上戴着沉重的镣铐。
秦玖的目光停驻在那镣铐上,铁灰色的冷光在一瞬间刺痛了她的眼。
牢头过来打开了牢门,领着几个狱卒退了出去。颜夙听到了动静,拖着镣铐走到了牢门前,当他透过牢门的暗窗看到了秦玖,那双布满血丝的长眸便死死盯住了她,脸上的神情似喜似悲、如痴如傻。
隔着铁门,隔着黑暗,隔着牢内腥臭的气息,两人对望着,恍如隔世。
谁也没有说话,或许,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隔在他们之间的,何止这一道铁门,还有几千个苦痛挣扎的日日夜夜,还有无数个怨苦的灵魂。
“素素,你终于肯来看我了。”颜夙声音沙哑地打破了沉默。
“你,还好吗?”秦玖低声问道。
秦玖仰起头,让心中所有的激荡慢慢沉淀下去,最终嫣然一笑,打开牢门走了进去。
颜夙朝着秦玖走了两步,镣铐击打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牢内是那样铮铮然。
他在她面前驻足,深深的目光温柔地从她的青黛的眉、妖娆的凤目、苍白的唇、尖尖的下颌、瘦削的肩,再看到她纤瘦的身形。
经过了几年炼狱般的磨砺,她不再是当年那个婉约端庄的女子了。
秦玖的目光也在深深地打量着颜夙,俊美的容颜虽依然如玉石雕琢般完美,但却憔悴了,也苍白了,布满了以前所没有的沧桑。
他也早已不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俊美少年了。
岁月,有时候真的很残酷。
两人一时无话。谁能想到,当他们再见面,竟会是生死无话。
“素素,我听说,苏挽香被你抓到了牢中,她就是白绣锦,你可知道了?”半晌后,颜夙低声说道。
秦玖点了点头,“我已经知道了。她和白家有些仇怨,当初到白家,就是要复仇的。”她想起颜聿所说,苏挽香是颜夙从火中救出来的,这些年,他也一直将苏挽香当成了她,不由得一阵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