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李飞转身一个亮相。明亮的盔甲下,一张勾画的脸,俊美中带着逼人的英气。秦玖见过颜聿扮的花旦,绝美而倾城。她没想到他扮的李飞,竟是如此的,坦荡、洒脱、英气。
月琴声起,颜聿开始唱了起来。
毫无疑问,他的嗓音是极好的,略微沙哑却又不失清润,带着一股仿若是与生俱来的悲伤,清晰地钻入到秦玖耳中。
“听闻她被敌军掳去,一颗心顿时碎了又碎,三千贼寇我不怕,取长枪,牵骏马,快马加鞭,赶到她身边,”一口气没有停顿地唱了下来,字字句句宛若流珠落在玉盘内,到得最后尾音,那长长的调子在戏院内绵延不绝,带着无尽的悲伤,就在秦玖以为他一口气接不上来时,他猛然一顿,唱道:“——誓要救她出贼手——”
戏台上,悲愤交加的李飞拄着长枪,漆黑的凤目中那一抹冷丽刹那间能叫人失魂落魄。
枇杷为秦玖买的那些吃食,她又哪里顾得上享用,此时只是摊在了桌面上,做了华丽丽的摆设。及至到了挑滑车的那一段,当颜聿挑起了那一个又一个作为道具的滑车,当戏台上那个扮演李飞心上人的女子在不远处凄声悲唱,当颜聿挑了六辆铁滑车,最后因为力竭,被滑车压倒在戏台上时……
秦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站了起来,而自己的脸颊上,那凉凉的东西是什么?
似乎好久没有哭过了吧?!
是因为演得太好,还是因为这出戏触动了她心灵深处的伤痛?她只知道,自己看戏还从未这么揪心投入过。
颜聿躺在戏台上,被铁滑车压住的情景,让她有些胆战心惊。好久,颜聿都一动不动,秦玖这才想起,此时,他在戏里,已经算是死了的。
这一瞬,秦玖都不知,她看到的到底是一场戏,还是一段人生。只能说,颜聿演得太入戏了。
都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秦玖惆怅地叹了一口气,擦去脸颊上的泪水,嫣然一笑,对枇杷道:“看了这么好的戏,我们也该去后台瞻仰瞻仰名角儿七爷的风采,走吧,枇杷!”她仿若无事人一样,自顾自起身走了。
到了后台,这才知道,要瞻仰颜聿的人,当真不少。从扮装的屋子门口,到整个走廊,都挤满了人。秦玖想要过去,却也有些寸步难行。
戏园中的小厮站在门口,扯着嗓子说道:“你们也晓得,七爷从来不会见你们的,还是快些走吧,不然,惹得七爷恼了,我可救不了你们。”
阎王的威名,谁不怕啊!他若真恼了,只怕会有人会遭殃的。但是,这些挤满了走廊的人,多半是女子,大多都是戴着面纱的,能到戏园子来看戏消遣的女子,自然是有钱人家的千金。虽说是有些怕,但因为方才颜聿演得实在太好,那样的英雄人物,是每一个女子的春闺梦里人,所以还是壮着胆子不走。
一个女子问道:“小哥儿,我们看到方才七爷被滑车压倒了,以前这出戏,不都是假装被压倒的吗?这次似乎是真的,不知有没有事,心中实在担忧。若是七爷安好,我们自可放心离去。”
小厮笑眯眯道:“无碍,无碍,咱七爷怎么会被道具滑车压伤呢,你们没听说,当日在明月山庄,咱七爷和聂大将军比赛挑滑车,连实打实的滑车都挑了呢,不用担心,都散了吧散了吧!”
众人依然恋恋不舍地盯着门口,虽晓得要见严王是不可能的,但还是不舍得散去。
秦玖摇着手中的绣花绷子,慢条斯理问道:“是谁想要见七爷的,随我来吧!”
众女闻言惊喜地“哇”了一声,待回首看到秦玖,顿时全部噤声了。秦玖笑靥如花地站在那里,面上笑容一分娴雅二分慵懒七分妖媚,“是哪位要见七爷的?我带你们去!”她摇着手中的绣花绷子,平日里根本看不到的绣花针不知何时冒了出来,密密麻麻插在绣花绷子上,遮住了绣花绷子上原本绣好的花。随着她的摇晃,绣花针似乎随时都会从绣花绷子上飞出来。
这些人之中,大多没见过秦玖,不过,就算没见过,但也多听说过秦玖的事情。此时一见她手里的绣花绷子,便知晓她是谁,顿时都识趣地自动后退贴在了走廊的墙壁上,给秦玖让出了一条路。但也有那不晓事的,傻头傻脑地说道:“我想去看看七爷,你能带我去?”
秦玖听了,笑得越发灿烂了,“可以,不过要见严王可是有条件的,我要你这双眼睛,你舍得吗?”
女子顿时满头冷汗,“怎……怎么说?”
秦玖嫣然一笑,手指一弹,绣花绷子上有两根绣花针牵引着红艳艳的丝线飞了出去,直取那女子的双目。走廊中“啊”一声惨叫,那女子只觉得眼前红光一闪,眼皮上瞬间好似被蚂蚁叮了一下般,她急忙闭上眼睛,凄声叫道:“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见了!”闭着眼睛当然看不见了。
“随我去见王爷吧!”秦玖温柔和蔼地笑道。
那女子捂着双眼,早跌跌撞撞地扭身跑了。其他人见状,悄没声地后退,然后狂奔而走如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