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玖目光在榴莲袖口转了一圈,笑吟吟道:“不会是绣着大白鹅的香囊吧!”
榴莲抬头,一脸“你怎么知道”的神情。
秦玖唇角微弯,笑意盈盈。她瞥了一眼花厅外,见荔枝和樱桃站在花丛那边说话,便漫步走到桌前坐下,低声说道:“莲儿,颜闵之事,你办得甚好。”
“九爷,你当真要查白皇后一案吗?”榴莲低声问道。
秦玖点了点头,睫毛微颤,在眼睑下方落下一层重重的阴影。
“这恐怕是一件极难的事。”榴莲声音低沉地说道。自从听说,他家的案子和白皇后一案有所牵连后,榴莲便对这案子很上心。有意无意地发现,这件案子很难翻。
“如今朝中因颜闵之事有些松懈,之前我一直不让你轻举妄动,如今时机已到,最近你想办法将三年前的那件案子的卷宗誊写一份。”秦玖冷冷一笑,她自然知晓铁案难翻,但她还是要翻。这些年,刑部一直掌在颜夙手中,她的人很难渗入进去。朱子秋倒台后,榴莲入了刑部,她也悄然安排了人手进去,但是,她明白颜夙在刑部多年,那里暗中还是有他的人。白皇后那件案子的卷宗已经封存,别人很难接近,榴莲虽能接近,但若没有合适的借口,很容易引人怀疑,所以秦玖才对查看卷宗之事特别慎重。
榴莲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刑部大堂后面,就是刑部官员办公之地,刑部的大小掌事吏目有二十名,其中衙役更有百名之上。这日,刑部尚书秦非凡命人将近两年的案卷重新整理一下,如此一日,整个刑部的人员都忙得头昏脑涨,卷宗也被放得到处都是。
榴莲趁着众人忙乱无人注意时,到了卷宗室,将封存的那件大案的卷宗看了一遍。及至翻到涉案之人的介绍时,他被一则介绍惊骇住了,更确切地说,那介绍是一张人物小像。
英国公白砚之女,白素萱。
这张图画得极潦草,但榴莲还是从女子的眉眼间看到了一丝熟悉之处,他握着卷宗的手忍不住剧烈地抖了抖,再抖了抖,最终抖得他的手几乎握不住卷宗。
原来,白素萱生的是这番模样。
记忆深处,每年生辰之日,那个出现在他家中的女子笑意盈盈的面容,在他面前徐徐浮现。
萱姐姐,白素萱。
他怎么从不曾想到,这两个名字中竟是有同一个字。
这小像虽不及她一分的风华,但此刻榴莲可以肯定,那绝对是她。他的目光扫过那最后四个字:畏罪自焚。
原来,萱姐姐早就已经不在这个世间了。再也看不到她温柔娴雅的笑容了,再也不能为他作画了,再也不能在生辰那日,为他送来让他爱不释手的小玩意儿了,再也……
这一瞬,榴莲出奇的镇静,屋内昏暗的灯光照亮了他清隽的脸,那脸色虽是苍白至极,但唇却抿得死紧,而他的眼眸中,那灼灼的亮光,却似幽冥岸边绽放的火莲。他头脑冷静地将整个卷宗看完,他的记忆力向来甚好,但这么多页这么匆忙一扫,确实是很难记住的,然而今日,不知为何,这卷宗里的一字一句,在他看完后,便好似被镌刻在脑中一般,清晰至极。
纵是他想要忘记,却也不能。
榴莲神色如常面色清冷地回到了值房,天色已近黄昏,屋内点燃了油灯,在灯下忙碌的人影,在他眼中看来,竟憧憧似鬼影。
他轻咳了一声,微笑道:“今日各位都辛苦了,本官出银子,让大家去乐和乐和。”
榴莲带领刑部的吏目到了酒楼,亲自点了一桌酒菜,还召了两个唱曲儿的陪酒,这一夜玩得很是欢畅。而作为尚书的榴莲,自始至终都是言笑晏晏、神色平静,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很得体。
宴至深夜,榴莲打着酒嗝乘坐官轿回府。坐在轿中,榴莲才发现自己手脚冰凉,有一种脱力的疲惫,但是内心深处却有一股不可遏制的力量在滋生。
秦玖和枇杷在敲过定更鼓后,身着夜行衣从府中悄然出去,径自向榴莲的府内走去。她知晓榴莲和刑部同僚去了玲珑阁,如今已经在回府的路上,她也猜到他已誊写了卷宗,所以,这才去府中与他会合。
她和枇杷没走街道,是从屋顶翻过去的,但是就在走至街口时,却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那里,车前挂着一盏蔷薇灯。马车内有灯光从车帘缝隙中透了出来,但要看清马车内的情景,却很困难。
秦玖有些吃惊,蔷薇灯是天宸宗的标志,如今,这京里虽说天宸宗的人不少,但大多都是有官阶的,都不会挂天宸宗的标志出行。此时停在这里的马车,会不会是连玉人到了?
这一刻秦玖心思疾转,她早料到连玉人不日必会来到丽京,但还是未曾想到会如此快。但既然已经来了,为今之计,便只有全力斡旋。
在马车一侧,有几名黑衣人,看到秦玖和枇杷,一名黑衣人走到马车帘子前低声说着什么,随后便快步走过来道:“秦门主,这真是巧了,宗主正要去府内拜访,没想到在此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