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春水楼,瑟瑟施展轻功,一路向山下飞跃而去。耳畔是呼呼的风声,红色雀羚披风被风儿扬起,她整个人宛若仙子,恍若欲飞。可是,她的心却沉重得飞不起来。
那么多的情绪积压在心底,怎么可能不沉重?
作为夜无烟,他废了她的武功,将她休弃。她并不太在意,因为,那时的她,对他还没有深爱。
作为明春水,他要了她,让她有了他的孩子。他说要带她拜黑山神,他说只爱她一个,可是,一转身,他却要娶别人了。
在山中行了足足两个时辰,到得山脚下,夜幕已经降临。瑟瑟借着月色和雪光,又赶了一个时辰的路。到第一个城池墨城时,已经入夜了。
夜里的墨城很安静,处处黑压压的,就连灯光也不透出一丝,想必人们此时都已进入梦乡。
今日出春水楼有些仓促,身上分文也无。在春水楼里,根本不需要花银子,出来才知身无分文的拮据。
瑟瑟在街上穿行,找到一间当铺,将明春水送的那件红色雀羚大衣变卖,得了一百两银子。她倒是未料到,这件雀羚大衣如此值钱。想必应该更值钱的,当铺肯定将价钱压到最低了。有了银子,瑟瑟便寻了一处成衣铺,买了一件青衣棉裳。在街上转了好几圈,寻了一处客栈住下。
客栈不远处的街角,一个黑影注视着瑟瑟进了客栈,那黑影转身离去,身法诡异,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街上。再出现时,已经在一间简陋的房屋内。
屋内只铺着一张卧榻,油灯放在窗台上,窗户纸上千疮百孔,呼呼的北风透过破败的窗纸呜呜地吹了进来。
卧榻上盘膝坐着一个年轻公子,身着一袭半旧的浅蓝宽袍,墨发仅用发带高束,整个人风神俊秀。油灯的光芒很暗淡,薄淡的光晕映在他脸上,照出一张绝世的容颜,美到极致,好似隔着轻纱的梦,似乎随时都会消融不见。此时,他正闭眸运功,长长的睫毛低低垂落,遮住了眼睛。
那黑影飘到他面前五步外,站定,垂首,向他低低禀告着什么。
蓝衣公子闻言,睫毛颤了颤,乍然睁开,一双波光潋滟的墨瞳绽出摄人的光芒。
“你亲眼所见,确实是她?”他沉声问道,声音里隐隐透出一丝讶异和不信。
“是,属下亲眼所见,她进了客栈。”黑影低低答道,“主子计划可需要更改?”
蓝衣公子凝神,冷澈的黑眸中眸光复杂,良久,他低低说道:“照原计划进行,不过,稍有变更。派人给赫连傲天送个信过去。”
黑影垂首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
室内又重归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蓝衫公子坐在幽暗的光影里,静谧得好似一道影子。一双晶如墨画的眼睛,神色变幻莫测,时而锋锐,时而冰冷,时而掠过一抹痛色。
瑟瑟是在一阵礼乐鞭炮声中醒来的。
她披衣下床,踱步到窗边去看。一队人马从街上逶迤而过,人人身着甲胄,不是普通府邸的护卫,胯下的马也似乎是战马。那些护卫呈保护的姿态簇拥着一顶披红挂彩的花轿,那顶花轿,可真是红啊,红得艳丽,红得喜庆。清晨的日光,金子一般在艳红的花轿顶上跳跃,耀得瑟瑟清眸微眯。
身穿甲胄的侍卫,应当是一些将领的亲卫军才是,莫不是军中有人成亲?
瑟瑟忽然想起,夜无烟在北疆的府邸便是在墨城,难道说,这是夜无烟在娶伊冷雪?她凝眸搜寻,并未看到迎亲的新郎官。穿好衣服,叫来客栈的店小二打探消息,果然得到了预料中的答案。
瑟瑟感觉自己的胸口好像有一个空荡荡的洞,凉飕飕的冷风不断地灌进去。寒冷而痛楚,痛得以至于她麻木得没有任何感觉。
原以为,她不在乎的!原来,终究她还是在乎的!原以为,她可以做到云淡风轻,波澜不惊。可是,为什么她的心,那么疼?
她极力地遗忘,极力地不去在意。可是,这一场深入骨髓的爱恋,又怎么可能瞬间云淡风轻,当做从未发生过?
明春水,或者说夜无烟,他最终将她的心伤得千疮百孔!
她凝立在窗畔,神色静谧淡定,可是,美丽的水墨深瞳中,却如云一般翻卷着浓烈的情绪。
这一次,她不想再逃,她要面对。
瑟瑟从客栈中走了出去,只听得礼炮齐鸣,唢呐声声,好不热闹,听在瑟瑟耳中,却是无比刺痛。街上人流熙熙攘攘,观礼的人很多。南玥的战神,大名鼎鼎的璿王成亲,自然是墨城的一桩大事了。
瑟瑟随着观礼的人流,尾随在花轿后,一直到了璿王府门外。
触目所及,是红色的灯笼,红色的花轿,红色的“囍”字。闭上眼睛,浑浑噩噩,好似有一把利刃,在她的心上凌迟般一刀刀划过。
周围的人群里,隐隐有人低低说道:“璿王来了!”
清眸倏然张开,朝着大门处望去。
重重的台阶上,夜无烟卓然而立,他身穿绣金喜袍,珠冠束发,身姿倜傥,仿若玉树临风。绝美的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