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的清心殿,此时,正是酒宴正酣之时。原本以为澈儿会在外面等着她,可是,他竟然和伊良到殿内观看歌舞了。这些日子澈儿在兰坊住着,没少看歌舞,怎么会对舞感兴趣,毕竟是小孩子啊。
可是瑟瑟一刻也不想在璿王府再待下去了,万一,一会儿伊冷雪发现药物被窃,事情就麻烦了,她只好硬着头皮到殿内去寻澈儿。
一进殿,瑟瑟便看到澈儿坐在太子夜无尘身侧,他也没有用膳,小脸上神色极是凝重,定定地望着正在酣舞的舞姬们。
瑟瑟拿着那几朵睡莲,不动声色地走到澈儿身后,悄然而立。
“邪公子,花采来了,给你!”瑟瑟将花举到澈儿面前,在他耳畔悄声说道。
澈儿回首看到瑟瑟,睫毛眨了眨,笑道:“你拿着吧,我在看舞呢!”
瑟瑟笑了笑,压低声音,语气里隐带命令,道:“邪公子,天不早了,你和殿下说一声,属下护送你先行离开吧。”
不知为何,澈儿这次却没有听瑟瑟的话,他回首道:“我要看舞,那些舞姬中,有一个生得可美呢,我要看她。”
瑟瑟一怔,几乎就要发怒了。对于澈儿的反常,瑟瑟很是讶异。澈儿虽说淘气,却很懂事,且在她面前,一向是比较乖的。难道,那个舞姬有什么特别之处?瑟瑟虽说心中焦急,只想拽起澈儿就走,可是,如若那样做,势必会引起众人怀疑。她只得耐住性子,静静立在澈儿身后,心中期盼澈儿看了那个舞姬的舞后,能够及时随她离开。
夜无尘坐在澈儿身侧,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时不时用宠溺的眸光看一眼澈儿,似乎对于澈儿的任何行为都听之任之。不过,瑟瑟看到他那宠溺的神色,心中忍不住直发毛。
瑟瑟没有看向夜无烟,她尽量避免自己的眸光和他有任何交集。只是,纵然是目不斜视立在澈儿身侧,眼角的余光还是可以感知到他。他定定地坐在那里,眸光不知何时从澈儿身上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先是在她手上那几朵半开的睡莲上凝注,继而挪到了她的脸上。
她可以感受到他的眸光犀利、深沉。刹那间,瑟瑟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这样子应当不会被他认出来吧。瑟瑟正如是想,却明显感觉到夜无烟眸光一顿,那双凤眸毫无征兆地眯了起来。
瑟瑟心中一滞,袖中的玉手忍不住捏了起来,如若这样都能被他认出,这易容术也太不济了。原本她还要学易容术的,那就不用学了。
正在此时,忽听前方舞场上乐音一转,清澈悠远如流水般的琴音在大殿内响起。夜无烟和瑟瑟均被那清澈的琴音所吸引,转首望向舞场。
瑟瑟舒了一口气,真不知夜无烟再对她注视下去,是否会认出她来。
舞台上,一个白衣女子脸上蒙着面纱,从众舞女中惊艳现身。因脸上蒙着面纱,看不清她的模样,但是,她的身姿极曼妙妖娆,轻盈地翩舞着。舞随着舒缓的琴音,极是轻柔,好似生怕惊扰了人们的好梦。
座上众人,皆敛住了呼吸,犹若做梦般,看着这仙女下凡般的翩舞。澈儿也一脸凝重地观看着这个女子的舞。
“这就是你要看的女子?”瑟瑟俯身,在澈儿耳畔轻轻说道。
澈儿点点头,低语道:“我方才在殿外看到了她的模样,她长得……”不及说完,便听得琴音忽然转盛,那女子足尖一点,轻盈地飘到了众舞女的手掌上。纤纤玉足灵巧地在众女的手掌上跳跃,脚踝上的银色铃铛随之发出清脆的声响,殿内早已是一片寂静。
琴音一点一点地消退,低缓柔和得几乎不可闻,寂静的室内,只有那白衣女子脚踝上的铃铛轻灵地响着,眼前,皆是她优美的舞姿,肆意飞扬的水袖……
瑟瑟忆起自己曾在夜无烟的手掌上翩舞,彼时,她以为找到了能托着她舞蹈的那双手掌,却不料,她的痴念最终化为一片云烟。望着眼前翩舞的女子,瑟瑟心头,忽而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她侧眸望向夜无烟,只见他坐在座位上,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眸光定定地望着眼前翩舞的女子,很显然,他已被她的曼舞所迷。只是,他的眉峰微凝,眸光虽专注,但薄唇紧抿的模样有几分恍惚。似乎,他正透过这个女子,在思念着谁。
他修长的手指从宽袖中伸出,把玩着手中盛满了琼浆玉液的酒杯,杯子是玉白的质地,玲珑剔透,隐约可见,美酒在杯中徐徐荡漾,犹若水纹涟漪。
随着那女子的曼舞,夜无烟的眼前,走马灯一般,全是瑟瑟的舞姿。
花林中,风凄凄,雨绵绵,红红白白的落花满地,伴着雨声风声,她踩着朵朵落花,疯狂肆意地舞着。舞姿曼妙魅惑,似乎要舞出心中的悲痛。她整整舞了两个时辰,最后,她如同一只耗尽了精力的蝶,扑倒在泥地上。彼时,他便想,那是怎样的痛,让她如此疯狂地以舞来发泄。
恍惚间。
新月湖畔,她一袭白衣,素手执着瓷碟,皓腕轻摇,叮当振出清脆冷澈的乐音,她在那泠泠的乐音里,如一朵绽开的白莲,临风摇曳。
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