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傲天的眸光在一瞬间黯淡下去,其实,他一早也就猜到了这个答案,可是,听闻夜无烟故去,他还是急匆匆赶了过来。如今,亲耳听到她的回答,他心中还是充满了沉沉的失落,和深深的悲痛。
时光不可以倒流,他和她这一世,终究是错过了!
他现在唯一还有一丝慰藉的便是,她悲伤时,肯让他陪在身边。
这,他已经满足很满足了。
“暖,对不起!”瑟瑟低低说道,执起手中的酒杯,将淡黄色的酒液一饮而尽。接着又倒了一杯,道,“来,喝酒!”
赫连傲天端起酒杯,和瑟瑟碰了一碰,仰首饮尽。
两人推杯换盏。
她也是有些酒量的,鲜少喝醉,可是,今夜,她却很想喝醉,或许只有酩酊大醉了,她才能忘记心中的伤痛。
夜无烟披散着一头黑发,躺在一张软椅上晒太阳。身上的伤大多都医治好了,只有几处较严重的,留下了疤痕。
他静静躺在软椅上一动不动,优美的侧脸在日光笼罩下,线条优美如画,使他看上去好似栖身在一个凝露般的幻境里。
坠子伺候他几年了,可是每次看到他,还是会忍不住惊艳,只是,她再也看不到他那如同行云流水般优雅的一举一动了。他的手和脚还没有恢复过来,每日里只能躺在软椅上晒晒太阳。
嘉祥太上皇每日都会来这里探望夜无烟,不过,每一次来,他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瞧一瞧夜无烟便会离去。或许是心中歉疚太深,以至于,他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同他这个儿子开口。
每一次嘉祥太上皇来了,夜无烟都是躺在那里假寐,就算是醒着,他也是神色淡淡的。他对于父皇,更多的是怨。他宁愿滴血验亲的结果,不是现在这个样子,那样这么多年他所受的罪,也算是有些原因。可是,他竟然是,这何其可笑啊!
夜无涯下了早朝,带着两名内侍前来探望夜无烟。自从明太后被赐死,夜无涯已经好些时日不曾来这里了。或许,他也是有些怨恨他的吧,毕竟,明太后是他的生母,如若不是他,大约还不会死。
“六弟!”夜无涯站在夜无烟身侧,淡淡笑道,明黄色的宫袍在日光照耀下,熠熠生辉,极是耀眼。
“五哥,你不怪我吗?”夜无烟淡淡问道,这些日子夜无涯一直没来看他。
夜无涯摇了摇头,道:“六弟,朕母后的死,不是你的错。朕怎会怪你,这是她自己种下的苦果。”
夜无涯轻轻叹息一声,道:“六弟,你想知晓她的消息吗?”
夜无烟摇了摇头,前些日子,他也派人听过瑟瑟的消息,听到她伤心难过,他心中比她还要难过。对她的思念,几乎将他的心噬咬而死。如今,他再也不敢听她的消息了。
“六弟,赫连傲天来绯城了。”夜无涯语气淡淡地说道。他听云轻狂说,夜无烟的手筋和脚筋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还不能使力,这需要一些刺激。
夜无烟听到赫连傲天的名字,心头一震,黑亮的眸中闪过一丝黯然。
“他来,做什么?”夜无烟凝声问道。一听到赫连傲天的名字,他心中便不能平静。当年,在草原上赫连傲天敢当众送瑟瑟白狼皮,还敢要瑟瑟去和亲。那么,如今,他再来,定是因为听到了自己身亡的消息,前来抢瑟瑟了。
“你想听他的消息?那好,朕告诉你!他的行踪朕可是掌握得很清楚。”
夜无涯凝声道:“正月初十,赫连傲天携江瑟瑟一道出门用膳,两人共饮梅花酒,江瑟瑟不胜酒力,车载而归。正月十五,赫连傲天携江瑟瑟于夜市观灯,赏梅花。正月十六,两人又一道至香渺山寒梅庵上香。”
随着夜无涯的叙说,夜无烟的脸色越来越黑,他截断夜无涯的话头,“皇上,还有别的事吗?”任谁都能听出他平淡的声音里,压抑的颤意。
夜无涯缓缓说道:“也没什么大事,是这样的,六弟,你是知道朕的性子的,这世上,鲜有令朕动心的东西,就连这皇位也一并说着。可是,一旦动心,朕是一定会把握时机的,不得到绝不罢休,朕是绝不会在乎那些乘人之危什么的说法。六弟若是不打算好起来去夺回她,那么,朕也不介意去和赫连傲天争一争了。”
说完,夜无涯挥了挥袖子,不待夜无烟回话,便领着小内侍急匆匆要走,末了,还不忘添那么一句,“小顺子,你去将御书房的折子搬过来一些,六弟闲着也是闲着,就代我批批折子吧。坠子,好好给你家主子念着折子。”夜无涯言罢,挥袖离去了。
夜无烟躺在软椅上,唇角勾起一抹崩溃的笑意,手却在不知不觉中握紧了。
“主上,您的手,您的手……能动了?!”坠子欣喜地喊道,眸中涌出了喜悦的泪。
夜无烟缓缓地艰难地抬起自己的手,唇边,漾起一抹欣喜的笑意。
他一直有信心,他的手脚会好起来,只是未曾料到,会这么快便能动了。如此看来,再养个几日,他便可以去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