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一年春,冰城。
清明断雪,谷雨断霜。正是乍暖还寒时分,黄昏时候的冰城弥漫着一层厚雾,湿冷的潮气一股劲的往身体里钻去,寒气逼人。
天渐渐黑了,太古街上突然响起了尖锐的枪声。随即警笛响起,随着喧哗声,附近巡逻的一队日本兵迅疾赶到,协同着警察厅特务科将整条街团团围住。
街角处的恒泰德药局还未关门,小伙计三子惊惶的从门缝里往外瞅着。除了街面上四散乱奔的行人,什么都看不到。
“三子,你不要命了,还不赶紧的关门。今天不太平啊!”
一声严厉的呵斥声从屋里传出,三子一个激灵,手忙脚乱的就要关了店门。
恰在这时,一个身影硬生生挤了进来,一把将三子推到了一边,就这么直愣愣的冲到了屋里。
三子被推搡到一边,兀自嘟囔着叫嚷:关门了关门了,你怎么硬闯啊?屋里的老掌柜却早已骇的站起身,惊恐的望着那个身影,眼神不由自主的溜向来人的腰间。
果不其然,来人的腰间鼓鼓囊囊的,显见得有要命的家伙,联想起方才街面的枪声,这老掌柜的心扑通扑通的,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进来的恶客也不言语,笑着冲老掌柜点点头,一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这才笑吟吟的使唤三子:“小伙计别害怕,老子可不是土匪,先把门关上了吧!”
三子的脑子转的也快,瞥到老掌柜的眼神,知道来的不是个善茬,哪敢做什么手脚,颤颤巍巍的将店门关上。顿时,店铺里安静了下来。
自从这日本人占了冰城,隔三差五的就会乱上一阵。早两个月的李司令虽然败退,但他手底下的兄弟却有几个硬茬子,时不时的来冰城找日本人的麻烦。还有地下党,也不甘心就这么偃旗息鼓,虽然干不了什么大事,但搞搞破坏总是有的。
敢反抗日本人的都是英雄,只要不是那些趁火打劫的土匪,一切都好。老掌柜和三子大着胆子瞅了瞅来客,年纪不大也就二十来岁,一张浓眉大眼的国字脸看着倒不像那些凶神恶煞的土匪。
就在老掌柜和小伙计心里暗自盘算的功夫,来人从兜中拽出一张纸条,啪的拍在了桌面上,冲老掌柜道:“今天赶得不巧,偏偏遇上了这麻烦事。不过上门就是客,老掌柜的生意还是要做的,我这手里的药,还要劳烦掌柜的看看。”
老掌柜张其道其实不大,也就是五十出头,不过鬓角边的白发略显沧桑,这时候的心也定了下来,将那纸条扫了两眼,心中有了思量:这是疗治枪伤的药,量还不小,莫非。。。
小伙正要说话,就听得店门啪啪作响,有人在外边呵斥:里面的赶紧开门,检查!
屋里的人脸色大变,老掌柜定了定神,一边应着来了来了,一边冲着小伙使着眼色,示意从后门走。小伙也不迟疑,点了点头,一个箭步窜了出去。
三子抖着双手将店门打开,外面撞进来的是一个黑胖子,手里提溜着一把短枪,后面还跟着两个警察。
“张掌柜,这天还没黑,怎么就把门关了啊?莫非。。。”
黑胖子拖着腔调说话,这手指头不停点着桌面,晃着胖脑袋四处踅摸,嘴角上的那颗黑痣也忽闪忽闪的抖动着。
看到进来的黑胖子,张其道心却安稳了,连忙迎了上去,不露痕迹的往黑胖子手中塞了几块大洋,苦笑着叫着委屈:“李队长说笑了,这街面上不太平,哪还敢开门做生意?”
黑胖子姓李名金元,原本就是个巡警。自打日本人来了,这小子不知怎么就攀爬上了高枝,摇身一变成了特务科的人。不过这黑胖子贪财,当初当巡警时,就经常从这些店铺上捞些好处。
果不其然,李胖子捏了捏手中的大洋,满意的点点头,冲着身后的警察晃晃脑袋,随口吩咐道:“行了,这家没啥问题,下一家!”临出门时回了下头,随意说了一句:“该关门就关门,这日本人在抓地下党,可别让他们跑你这里了,哈哈!”
张其道满脸堆笑,奉承着黑胖子走了出去,待回转身,吩咐三子再次关门,这才长吁了口气,盯着手里的纸条闷声不语。
三子凑了上来,正待说话,脑瓜子却被人拍了一巴掌,转头看去,正是那个小伙子,压根就没走。
张其道似乎早就知道,也不吃惊,开口问道:“你是郭云龙的什么人?他受伤了?”
小伙反倒吃了一惊,旋即咧嘴笑道:“龙哥果然是龙哥,老掌柜的一双法眼,光看看字条就搞明白了我的来路!佩服佩服!”
张其道摆摆手,并不以为然:“我与云龙老弟认识多少年了,哪一次他伤了碰了不是找的我。要还不认识这虾爬子字,这老脸就要丢尽喽。”
小伙一抱拳,态度和方才截然不同:“张掌柜,我是冷风,龙哥手下的小排长。方才多有得罪,见谅!”
冷风,二十五岁,原东北军二十四旅三团二连三排长。
918事变后,原东北军二十四旅旅长,也就是依兰镇守使李杜立即表示坚决抗日,并通电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