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见她久不答言,只当她是被吓傻了,哪想得到她脑中正转过十几个念头。为将她惊吓得更彻底些,又昂起头,膝盖颤抖,双臂在脸前挥舞,张口发出“嗷——”的长声嗥叫。
楚梦琳看他的怪物模样,不但不怕,反觉十分可笑,极力忍住,道:“你说有其他的冤魂朋友,时刻与你同在,能不能再借用这个身体,让我也见见?”那人冷冰冰的道:“可以。”抬手在脸上快速一抹,立刻现出副焦黑的面孔,恨声道:“吾乃无影山庄大庄主,沈氏啸空公是也!你这万恶妖女,为断魂泪灭吾山庄满门,又放火将庄园烧为白地,毁吾一世基业。山庄中的人命,你永远都偿不清,偿不清——”
楚梦琳笑道:“是啊,无影山庄人人都想要我偿命,你要是杀了我,我跟你一命抵一命,两不相欠,其他人的命可就没法抵了,他们不就白死了?你不能这么自私。”
那“沈啸空”大喝一声,抬手一抹,变成个脸孔碎裂的汉子,换了把声音道:“妖女,吾乃江南人氏,原为武师出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齐教头齐震雷是也。你祭影教觊觎吾齐家祖传‘龙虎霸王拳’拳谱,杀死我家上下数十口,连奴仆马夫也不放过。就为我骂了你一句‘这女子好生歹毒,心貌皆如蛇蝎!’你就点了我的穴道,使我动弹不得,却在我尚有知觉之时,一刀一刀,将我面孔剁得稀烂,使我成了现下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做了鬼也备受孤立……”
楚梦琳笑道:“人都死了,还要恁好皮囊何用?让你变成鬼的模样,是帮你入乡随俗呢。凭阁下这副尊容,足可威慑群鬼,创下声望,我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心里暗想:“你说的这几件尽是当年轰动江湖的大案,你可真懒,都不肯花点心思调查详情。再说了,以为弄两张被火烧焦的、被刀剁烂的面皮就能瞒得过我?这可更是破绽百出。那沈啸空被烧成怎样我虽不知,叫什么齐震雷的,是我亲自下手,只是随便砍过几刀,他就活活痛死了,哪里剁得稀烂了?江湖传言总是添油加醋,言过其实,你竟还信以为真,去找了张脸来剁碎,嘻,比我还狠!”
那边“齐震雷”又变成了个黑脸大汉,声如洪钟的道:“吾乃柳州显扬镖局的纪镖头。魔教欲夺镖物‘血魔羽衣’,你这妖女单枪匹马将我镖局挑了,就连总镖头尚在襁褓中嗷嗷待哺的未满月小儿,你也忍心下毒手,将他砍成碎块,分悬梁上。你在正道人士间欠下的血债,这一笔笔,一桩桩……”
楚梦琳听得不耐,刚想挥手打断,童心忽起,叹了口气,故作严肃道:“我已知道错了,愿对您坦诚相告。我以前有个好朋友,名叫陆黔,我曾经剜了他两眼,挖掉鼻子,割去舌头,砍断四肢,还在他脸上刻了只小王八。现下回想起来,实在对他不起,请您让他现身相见,容我当面赔罪,赎清前愆。”
果然那人立刻沉默不语,停顿了半天才挤出一句:“你只愧对于他一人,算不得真心悔过。”语调听来也颇为窘迫。
楚梦琳心里偷笑,借着光线昏暗的掩护,缓步向他靠近,又道:“那好吧,烦您再请德老爷子出来,我先向他赔罪。”那人道:“好,至于能否获得原宥,还须视汝诚心而定。”不疑有他,抬手向脸上抹去,楚梦琳眼疾手快,在他掌缘刚触到额头时,就使出“分筋错骨手”第二十一式“缠龙手”,扣住他手腕,用力朝外拉扯。
那人大吃一惊,奋力缩手,要以手臂遮挡面孔。楚梦琳在这瞬间看清他成了副“阴阳脸”,以鼻梁为分界,半边是气势汹汹的黑脸大汉,半边则是德寿皱巴巴的老脸,显然是换脸工作进行到半途的产物。前额划开一条细缝,两半张脸都在此朝上翘起,微向下垂。
楚梦琳一心欲揭面具,力气却敌他不过,虽仍扣着他手腕不放,自己手掌却也被他回夺之势拉了过去,眼看他手臂就要护住头脸,急切中双指弹出,戳向他眼珠。那人只得反手架住她脉门,朝外直推。
楚梦琳借这一推之力,手上猛地加劲,将他手臂彻底拉开,压到胁下,另一手抓在他前额缝隙处,朝下一拉,“唰”的一声,果然扯下了两张薄绡般的人皮。她随手一丢,就抬头看对方真容。那青年迅速将头偏向右首,左手一甩,将油灯打翻在地,四周顿时陷入一片漆黑。那青年早看准位置,在黑暗中一脚踹中楚梦琳腹部,楚梦琳吃痛,撒手后退,那青年转身便逃。
楚梦琳听脚步声辨别方位,追上前又扯住他左臂,那青年右臂回掠,径击她颈侧动脉。楚梦琳仰头避开,才觉风声过耳,急抬手将他右臂也扯住了,同时双脚离地腾起,横扫撞他腿弯。这一击势道凌厉,那青年站立不稳,两人一齐摔倒,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楚梦琳翻身撑起,摸到他腰间佩剑,一把抽出,朝他身上胡乱刺下。就听那青年痛得闷哼一声,手上同时传来剑锋刺中人体之感,脸颊溅上几滴温热的液体,抬手一抹,看到五指都沾满了粘稠的鲜血。
多铎取出火刀火石,点亮了火把,走到他们身边,不耐烦的道:“你们闹够没有?”楚梦琳见到光亮,这才想起察看那青年,就见一把长剑从他右肋刺入,自肩胛透出,将他钉在了地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