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瑾大窘,向后跳开一步,想到刚才的大胆举动,瞬间面红过耳,惊道:“我……谁……谁关心你了?你失踪这么久,我还以为你早就死了……不……不是……”谁知越急就越是解释不清。胡为见她刚才冲过来抱住自己,关切之心溢于言表,显是出于至诚,只当她一时焦急忘情,反应过后才觉羞涩,笑道:“此事一言难尽,说来话长……”
洛瑾顿足道:“那你就别说了!我带你去见娘娘,你亲口向她禀报好了!”又是重重一跺脚,掩面奔离。胡为更觉她是因面皮薄,这才不好意思,心里一阵甘甜,甚是受用,觉得这些伤也受得值了。拖着残腿,一瘸一拐的跟上她脚步。
来到殿中,沈世韵正在闭目沉思,洛瑾走到她面前福了福身,就垂下头退侍在侧。沈世韵见到她带了个“血泥人”前来,弄得地毯也拖泥带血,不悦道:“洛瑾,你从哪里弄来这野人?还不快赶他出去?本宫见了烦厌。”洛瑾道:“他……不是……他……”想到刚才在胡为面前失态,简直把这辈子的脸都丢光了,目光幽怨的瞪他一眼。
胡为只道她是向自己求助,艰难向前挪动脚步,道:“回娘娘的话,卑职不是野人,我……卑职是胡为,回来向您复命了。”
沈世韵惊道:“你是胡为?”这段时间他不在,沈世韵大小事体极为不便,这才感到他对自己的重要性。只是时日愈多,希望越是渺茫,而今看到他竟能活着回来,真比什么都高兴,直欲起身相迎。但她向来以为将情绪示于人前,便是示弱于人前,欢喜之色一现即逝,面容复转森冷,喝道:“你死到哪里去了?这么久不见人影,竟然还晓得回宫见我?”
胡为磕头道:“请娘娘明鉴,卑职历经九死一生,差点把性命也丢了,总算没辜负娘娘重托,查清了一桩惊天秘案!”沈世韵缓和了语气,道:“怎么回事?你详细禀来,如有一件不实,本宫打断了你的狗腿。”胡为心道:“我这条狗腿不用你打,就已经断了,还真有先见之明。”苦笑道:“全仗娘娘栽培提拔。您料事如神,算到豫亲王出发前会去找德寿,便预先安排卑职前往埋伏,亲眼见到王爷杀了他……”
沈世韵惊道:“是豫亲王杀了德寿?”胡为一怔,对沈世韵更是佩服,道:“娘娘什么都知道,芝麻绿豆大小的事也瞒不过您。不错,的确不是豫亲王做的,而是楚梦琳那个妖女下的毒手。”沈世韵知他会错了意,但让他盲目崇拜有何不好,这也不必说明,哼了一声道:“你知道就好,继续说。”
胡为道:“卑职乔装改扮,一路跟踪……”说到自己神思机敏,一猜到豫亲王目的,便利用自家老本行,投其所好,取得了他信任。说到在王陵中连遇险情,更是加油添酱的吹嘘自己勇敢,如何大难当头凛然不惧,奋不顾身,破解重重机关;又是如何摆弄几张人皮面具装神弄鬼,这一节尤其过瘾,讲得有声有色,手舞足蹈。
沈世韵却对这种血淋淋的段落全无兴致。接着讲到被楚梦琳偷袭,以土块将他活埋,本欲说作“卑职将计就计,伏在石底得闻天机”,他赶路时心中也时常犹豫,究竟是据实禀告,还是含糊其辞。
如直言揭露谜底,沈世韵当时固然视为奇功,定会大为称赞,也可在洛瑾面前好好风光一回,但暂贪一时之快,只恐后患无穷,于是仍依原定借口道:“卑职一时大意,被砸得人事不省,再醒来时冥殿内已空无一人。卑职无能,放得反贼脱逃,纵虎归山,不过我取回了他们遗留的一件宝物,上面刻满文字,猜想其中一定记载了个大秘密,特地呈给娘娘观阅。”说完从怀中取出玉璧,走到沈世韵近前,双手献上。这玉璧他一路妥善保护,此时仍是完好无损。
沈世韵轻“嗯”一声,道:“里面都写了什么?”胡为小心翼翼的道:“刻的是满洲文字,卑职一个字也不认识,并不知情。”说完翻起眼皮,诚惶诚恐的抬眼瞄向沈世韵,担心她看出破绽,用力得额头都泛起了皱褶。
这说法合情合理,沈世韵也没多想,她在宫中读过许多满洲书册,大略懂得满文,粗看玉璧上刻得密密麻麻,眼前发晕,虽然急于知道秘密,仍感不耐,将玉璧交给洛瑾,道:“上面写了什么,你帮我看看。”
胡为叙述经过时,依洛瑾禀性,是定要鸡蛋里挑骨头,捉住各个细节嘲笑,但这次她却从头到尾安安静静,没评论过一句。胡为受前影响,思想先入为主,真当她是在意自己,懂得体贴,这才给足他面子。却不知她没听过几句,即已神游物外,又在想念江冽尘,对沈世韵的问话也浑自未觉。忽见玉璧递到面前,一时不暇细想,忙道:“多……多谢娘娘赏赐。”
看到沈世韵沉下脸,脑中恍惚掠过几句话,这才醒悟自己答非所问,慌乱接过玉璧,颤声读道:“庄王子辈亲阅:惜尔父雄才大略,乃不世出之奇才,得天独厚,兵遍四海,惟念九州一统。奈何才高运蹇,命犯宵小,终致功败垂成,大业未竟,卒于囹圄。苍天无道,宽释凶徒于法外,复得谋其大位。法理无本,人道何为?现尽书先王未雪沉冤,供后人释之遗……”
沈世韵不悦道:“够了,哪个让你照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