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雪忙过许久,成果稍见雏形,将砍下的干柴堆到一处,向暗夜殒道:“这火慢些再生不急,咱们先捉鱼去。时辰晚了,说不定它们也会去睡觉。”暗夜殒冷笑道:“这是你们正派的惯常伪善么?你要捉它烤来吃掉,此前还想问会不会打扰它休息?”
南宫雪不悦道:“你又来了,都说过要消除狭隘的门户之见,你这叫做屡——教——不——改。我是担心湖里鱼都睡了,不知藏到了哪一堆水草后边,难以捉到。”
暗夜殒道:“我听说,鱼是睁眼睡的,从外观看来就是一动不动。”南宫雪点点头,卷起裤脚,深一脚浅一脚的迈进湖里,暗夜殒忽道:“慢着。”将一根前段削尖的树枝递到南宫雪面前,道:“你用这个。”南宫雪默默地看着树枝,伸手接过,似笑非笑的抬起头。暗夜殒神色微窘,道:“看什么?我就是心疼那把剑,这又怎样?”
南宫雪忍着好笑,将“苍泉龙吟”插回鞘中,道:“原来你也会有爱惜之物。”忽然想到此言语意不无讥讽,只怕他听了又不快,忙拉着他道:“快过来呀,我还是第一次抓鱼,肯定没经验,你也帮我看看,有不妥当之处,就及时指正。”暗夜殒不悦道:“你是第一次抓鱼,难道我是从小抓鱼长大的?”
南宫雪听他也学会了说笑,虽是自己一手培养,但想起他从前的冷漠,还是不大习惯。笑道:“你这么聪明,任何难题一学就会,还能被两条鱼给难倒了?”暗夜殒扯着自己衣袖,想从她手里抽出,道:“别拉着我……我可只杀过人的,你问我杀鱼?喂……放开!”
南宫雪心里好笑,觉得他甩手跺脚的表现就跟小孩子赌气一般。假装并没听到,一直拉他走到湖塘正中,看到眼下一尾尾鱼儿摇头摆尾的游过,距离近得仿佛一伸手就能抓到。
暗夜殒等得不耐烦,抱肩冷嘲道:“喂,我说,你跟它们是不是早八百年前就认识了?叫它一声啊!”南宫雪微带埋怨的看他一眼,道:“这是某人的祖先啊,我要抓它,总还要看在它后辈的面子上,给它祈祝,愿它升天后得到幸福。”暗夜殒满脸莫名,道:“某人?什么某人?”
南宫雪心道:“跟心思浅的人斗嘴就是合算,他明明被你耍着,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说不定稍加诱导,还能按着你的意思接话,那就有趣得很了。”忍住笑一摆手,道:“没什么。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南宫女侠的厉害!”高举树枝,对着游到眼前的一条鱼大大的脑袋插了过去。那鱼像是极有灵性,身形灵活的一偏,从树枝边避了开去,游向她站得开分的两脚尖之中。
南宫雪挥着树枝追打,在脚底乱拨,几次戳得小腿疼痛,最后一次更是划得又重又凶,感到腿肚上流过一阵灼热粘稠的液体,不知是不是流了血。看到那鱼想跑,下意识的踮起脚尖拨向鱼肚。那鱼停停缩缩,又避了过去,同时在她脚跟一蹭,南宫雪整个人一滑,险些就要重心不稳,双臂在身前挥舞几次,才定住重心,小心的抒口气。
暗夜殒幸灾乐祸的盯着她瞧,似乎对于她被鱼儿戏耍一事视作笑谈,淡淡道:“蠢才。”
南宫雪翻个白眼,道:“你不准骂我!看人挑担不吃力,你有本事的话,倒是自己过来试试啊。”暗夜殒的表情就像是被人兜面打了一拳,道:“开玩笑,我才不做那种低贱事。你想吃鱼的话,干么不到饭馆里去?”
南宫雪道:“同样是鱼,含义可就不同了。若是自己在这湖里抓到,那就大功告成!吃着自己烤出的鱼,味道会有种特别的香甜,因为那是凭你自己的劳动所得。饭馆里的鱼却只是些小商小贩用来赚钱的工具,他们并不重视口味,只看重加过这些佐料,能否获得更大利益,这却也打破了鱼儿本质。长久下来,自然不及天生长在野外的同类。”
暗夜殒冷笑一声,道:“说什么大思想家按劳取需,那有什么分别了?何必苦苦执着,害自己不得安生?”南宫雪轻声道:“每人都有其固存执念,只是所倚重者各不相同,那是他坚守的信念,在原则之内,绝不许外人轻易动摇。就比如说你,还不是在做每件事前,都要找出个值得你接受的理由来么?”
暗夜殒眼神一黯,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样很傻?”南宫雪道:“我可没这么说过。似你这般,即使后期结果相同,至少也能懂得自己为何而做,却不是全没目的的瞎忙,那是比许多虚度半生的人精明多了。”暗夜殒无奈的点头苦笑,道:“好,算我败给你了。”
南宫雪一笑,刚要答话,就看到身边又游过一条青黄色的小鱼,连忙探过树枝,脚底不慎踏到稀软的淤泥,身子猛地向后仰倒。急切中挣扎着向前一扑,顺着水流向前奔出几步,用树枝抵住一块突出的岩石。暗夜殒站在一边,从没说要来拉她一把,笑道:“这位女侠,你还真是了不起啊?”
南宫雪瞪他一眼,道:“怎么着了?一回生,两回熟,你就等着看我大展身手吧……”暗夜殒奇道:“那句话……还可以这样用?”南宫雪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道:“当然,有谁说过不行?”暗夜殒神情怪异,似乎是想笑又极力隐忍,只道:“好……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