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亦杰以手护住头脸,瞪着近在咫尺的火焰。火苗吞吐,仿佛随时能将人焚化为灰,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滚滚而下,贴近火焰的半边小臂已感灼痛。这火看来如此真实,难以相信仅是烟雾伪造。万一不是假的,自己这么好端端的走进火里,也非得烧成重伤,与自残无异。但他此刻是赶鸭子上架,当众退缩太过丢脸。失面子绝非小事,在师父、师妹面前失面子,那更是天大的不愿。
暗夜殒道:“我没工夫跟你久耗,你不信的话,我走给你看就是了。”李亦杰正求之不得,忙向旁避让,手臂一摊,道:“请。”这虽是借坡下驴,明眼人也能看懂其中奥妙,因此李亦杰沉默站立,不敢偷瞧南宫雪脸色,就怕看到半点不屑之意。但他对暗夜殒既存疑忌,自是一路疑忌到底,不解他怎会突发善心,若是打逃跑的主意,那可不能这么轻松放他。心念一动,拽住暗夜殒道:“且慢,我跟你一起走。”
暗夜殒冷笑道:“你不就是怕我趁机逃跑么?真是……”李亦杰接话道:“‘幼稚’。我知道你要这么说,先替你说了,你就不用再费这口舌。”暗夜殒脸色阴沉,自语道:“该死的!真是蠢货。”李亦杰道:“是了,是了,除了幼稚和蠢货,你还会说什么?”
南宫雪心中悲苦,李亦杰花了大力在她面前充好汉,哪知都是白费。她的心思全沉浸在自己的烦恼中,都两人其后又说了什么,虽是字字入耳,却一句都没留下印象。等到身边人群涌动,也就木讷的推着师父座椅,随大队前行,脑中却是恍恍惚惚,没看到艳红的火焰,对于酷烈难当的灼热也不曾感知。
此后一路上,又遇到不少千奇百怪的机关,暗夜殒与李亦杰每解一处,都要先争论一番,她也全没察觉。记忆不知不觉又飘回临行前那一日,与暗夜殒在议事厅中的对话……
那天暗夜殒附在她耳边,样貌神秘已极,语调低沉,说道:“祭影教总舵密室之中,在教主宝座底下,埋了几百斤的炸药。”南宫雪“啊”的一声惊呼,道:“几百斤……炸药?你……你也太……”此时方寸大乱,不知该用什么词形容他是好。
暗夜殒离开了她身侧,在房中缓慢而行,道:“你以为那是我埋的?太抬举我了。以前我待在祭影教的时候,跟江魔头还是肝胆相照的朋友,先教主又在我落难之时,收留了我这个孤儿,抚养长大,给我一次生命得以重新开始的机会,我对他们唯有惺惺相惜、感恩戴德,哪会动那般歹念?等我后来反叛离教,且不说这些年一直待在吟雪宫,几乎是足不出户,就说总舵防备森严,绝难接近。你也看见了,上次在坟地里遇上薛堂主一干人,他们不是也说,奉教主之命,对我格杀勿论?我又哪来的机会再回去安藏炸药?”
南宫雪先前是突来惊震,全无准备,一时失声惊呼。等过一阵渐转冷静,道:“你这么说也对,那到底……是谁埋的?”
暗夜殒道:“哼,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怎么你还猜不到?这是桩大工程,要掏砖掘石,在动工时就得着手进行。先教主自是早有计划,启动的开关就设在宝座扶手上,他打算将自己一众仇家引入总舵,一网打尽,那时也不用逼人归降,只要让他们担惊受怕以后,再送上西天。他觉得让敌人在临死前先吓得魂飞魄散,才能出一出这多年怨气。可也不知是对方太狡猾,还是在实施时犯了难,十多年来,他从没动用过这道最后的机关,却不料……却不料……因缘际会,让我在若干年后派上了用场,还是替他铲除教中叛逆!他若是知道了,只怕不仅不会追究我的罪状,反而还要感谢我。呵……呵……哈哈……那炸药一齐引爆,威力极大,整个一座宫殿,眨眼之间就可以炸得灰飞烟灭。那样的场面,我敢保证,一定会成为武林中最壮观的景象,即是百年之后,仍可供人津津乐道。”
南宫雪见他语气、神态间都带有种豁出一切的强烈疯狂,为这一桩罪业已近痴迷。此时仿佛又回到了初见他时的恐怖,但她虽慌却不乱,头脑尚能冷静思考,还想以平和的态度予以安抚,道:“可是,你这样做波及太广,势必牵连无辜,到时同去的正派人士,也都会丧命的呀……”
暗夜殒道:“所以我才告诉你,叫你不要去。你还算是很干净,给这群人陪葬太不值得。那群正派弟子每日里假仁假义,死活也没什么大不了。我虽然觉得你很好,却不代表同时对正派改观,这一点,你记牢了。”
南宫雪还没放弃感化,道:“正派中确有不少沽名钓誉之徒,甚至……我可以承认,师父也是其中之一,可是,并非每个人都是自私自利的恶人,就像我……你以前不也是对我有偏见么?如今既已化解,那其他人……其他人……可能也有许多是心地善良,只是你没发现而已……为了除掉大魔头,却牺牲了那么多生命,他们本来……都不必死的,那你这么做……又比江冽尘,好过多少?”
暗夜殒冷笑道:“还是太天真了。为图获得最大利益,搭上几条性命又算什么?我要杀江魔头,只为私怨,可不像你们所宣称的那般高尚,说什么维护武林公德正义,全是些不着边际的笑谈!你也不用多说了,最好别把我跟你师兄混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