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行动,却连暂时延缓的效果也无。火舌很快又烧上胸口,热浪扑面而来,这时真正感觉到了烧心的剧痛,体内就如心脏灼烤冒烟,那烟非要及时宣泄出来。
他本来在江冽尘面前死撑面子,强忍着不喊痛,连痛苦的表情也未稍显,但如今再也抵受不住,仰头惨呼道:“呜……呃……呃啊!……呃啊啊!!……”但他叫喊持续也不甚长,火苗越过前胸,很快就蹿上喉咙,似乎将他声音拦腰掐断,逐渐又盖过了嘴巴。堵住鼻孔。暗夜殒眼神上翻,看向穹顶,随后又向下扫落,想再看从小用到大的那柄折扇一眼,这一生腥风血雨,坎坷行来,也唯有这冰冷无言的兵器始终陪伴着自己。尚未落准方位,火苗又压过了他双眼,卷上头发。暗夜殒脑中最后的影像现出了楚梦琳温柔的笑颜,却也在此刻永远定格。
众人见他全身都在着火,连头发也卷了进去,已是尽失人形,只能看到一团扭曲的火体。从火焰中飘出一缕缕白烟,在他身前旋绕。那魔教的烛焰热量又高于寻常炉火,只在他被彻底卷住后,没过多久,火苗越缩越小,最终自动熄灭,而暗夜殒不仅烧得尸骨无存,连灰烬也没剩下一把。
这一生狂傲之人,死时情形却是如此凄凉。真如一颗流星坠落一般,无声无息的陨灭。连一句遗言、一件遗物,都没能留在世上。或许只有一旁撒落的折扇残骸,还能作为他曾经活过的些微痕迹。
谁也说不清他临死前的一刻,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是眼见得手后再次失败的遗憾,是对终于没能杀死江冽尘的不甘,是对不公命运的控诉,抑或是对终于能与楚梦琳重聚的释然?他这一生已是太苦,万事万物,所求均是不得。苦苦执着的一切,最终都成浮尘飞灰。或许转生以后,能等得一个太平盛世,生在一户平凡的人家,玩乐总角,成年后娶妻生子,举家和睦,已足偿他今世毕生所求。
围观众人虽多与暗夜殒仇深似海,但看他死得如此之惨,再大的恩怨也放下了,连一句“报应”都没人提及,却盼望他死后能得安息。
江冽尘手掌缓缓收起,他在暗夜殒受火焰之苦时,目光一直是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的心亦似同置于那蹿动的火苗中啃啮。想起的都是两人曾经心照神交的友谊,以及相处时的各种零散片段。他虽素来心狠手辣,对人命视如草芥,但实则全天下最不愿伤害的就是暗夜殒。心如刀割,又牵动了奔涌的内息,“噗”的喷出一口鲜血,淌落于地,声响淅淅沥沥。
众人刚才也都震惊于暗夜殒死状之惨,一时竟无人留心旁侧这苟延残喘的魔教教主,听到这血滴声才神志回复。李亦杰最是义愤填膺,缓缓拔出长剑,横在胸前,一字一字的道:“江冽尘,以前别人都说你是个丧尽天良的魔头,我还尚未尽信,今日看来,还真是半点也没冤枉你。就连口口声声称作是你最在意的兄弟,你也能亲手杀害!暗夜殒的确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但论起所作所为,你比他更可恶千倍、万倍!”
江冽尘五指狠狠扣住架格,沉声道:“给本座住口!李亦杰,你没资格提到他的名字,从你嘴里说出来,对他也是种侮辱。”李亦杰冷笑道:“怎么,你刚刚杀了他,现在就来后悔?”
江冽尘冷冷道:“本座行事从不会后悔。即使他死了,也永远是我最珍视的兄弟,朋友,谁都无法取代!本座只是不能看他跟你们这群正派小贼待在一起,平白毁了大好前途。宁可在他受染不深时先杀了他,让他到死也能保持白璧无暇!我不允许任何人在他身故之后,再来言辱于他!”
李亦杰怒道:“你如此说辞,实在令人不敢苟同。你下毒手杀他,却说是为了避免他走上歧途?你不懂人死万事皆休,什么前程似锦尽成黄粱一梦?暗夜殒说的不错,你的确是个被野心摧残所诞成的疯子!难道这就是你对待兄弟的方式?”
江冽尘道:“不识好歹的东西!你扪心自问,当年本座与你结拜兄弟,除了对你隐瞒身份,哪一点亏待过你?你就这样来回报我?”他说话时表面神色如常,实则却是正极力压制体内来回冲撞的异种真气,腹痛如绞,此时情绪激动,忍不住又口吐鲜血。
不知是谁叫喊一声:“大家一齐上!”正派中人如潮水一般向前涌到,将江冽尘围在正心。李亦杰却因听了他刚刚一句突如其来的问话,猛然发怔。
仔细思考起来,自己同他绝交都是因从小受师父教导,所听来的“正邪有别”,但从初识算起,他是为寻找断魂泪而与自己及师妹同行,路上没起过歹意,还帮他解决了不少麻烦,的确是没做过一件真正对不起人之事,如此倒真显得是自己忘恩负义来着。
但他又的确是个无恶不作的邪教大魔头,难道就因过往的一点小恩小惠,就能跟他去做了拜把子的兄弟?他想得心力交瘁,左右为难,人潮中只剩了他还木立在原地。
仍在凝神苦思未决时,听到一连串的急切呼唤:“雪儿,雪儿,你没事吧?”李亦杰对南宫雪还是分外关怀,立刻转身向声音来处奔去。此时殿中要寻人也是极为方便,一眼就看到陆黔将南宫雪搂在怀里,两人正站在墙角,南宫雪脸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