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华道:“我能理解为,你在夸奖我么?你错了,我并非将自己视作敌人,没有人会那样的。真正的心狠,不是杀人不眨眼、血溅数百里方圆、所过之处鸡犬不留。而是对自己的身体也能下得去手。为达目的,不惜以最毒的手段来对待自己。一个人只有对自己足够狠心,才能成就不世之伟业。像一条胳膊,一条腿,丢了也就丢了,与整个天下比起来,孰轻孰重?你在得失之间,就是太学不会取舍,也因此仅得龟缩于盟主虚位,止步难前。”
李亦杰道:“谬论,如果对自己狠,将来连命也一起赔进去了,还成什么功,立什么业?”
程嘉华道:“我所说割舍,自然不包括性命在列。学会无情,任何东西都得给活命让道,什么亲情友情爱情统统不要,了却世俗yu望,有句成语说得好:无欲则刚。我才看不惯那些牺牲自己,号称给后世造福之人,还敢标榜什么舍生取义?赔上了一条命,不过给他人做件嫁衣裳,这个代价未免太过高昂。那身后之名值个屁啊?我欣赏的,就是像越王勾践卧薪尝胆那般,让自己受尽了煎熬、委屈,却都是为日后的复仇暗中准备。最后一举克吴,胜得漂亮!欲取最终功果,首先自须承担相应苦楚,这才公道。”
李亦杰道:“那你可有想过,如果越王一开始未曾兵败,又岂有后话?实力足够强大之人,是用不着牺牲自己,也能克敌制胜的。百般委屈自己,那都是弱而不甘的作为,说起来,还是没有什么出息。”说完这番话也不由一怔,刚才他全然有感而发,难道自己内心中竟是这般作想?也如旁人一般,时刻渴求着更强大的力量?
他在江湖闯荡,还可说是一路顺风顺水,没花什么力气就当上了盟主,又曾捡到一本武功秘笈,修得神功;有了爱慕的女子,还能入朝为官,如愿待在她身边;给清廷效了力,却未被正派嫌弃,现可说是两方道路皆通畅。
但他也知这位子坐得不稳,众人一来将他视为异族傀儡,另外也是没闲心推举下一任盟主,才让他一直做了下去。
而在他尝到甜头之后,若是有朝一日,忽然被赶下大位,心里实是不甘,便希望真正的练就一身本领,让群雄一直这样尊敬他,他也好始终做盟主。这些想法是直挖到内心深处,一阵慌乱,低声叮嘱道:“这些话,你可别向外人去说。”
程嘉华诡秘的一笑,道:“原来李盟主也不是个老顽固。嘿嘿,我自然懂得,你还得保住你面上那一张‘皮子’呢。放心,我从不是个多嘴之人,你不准我说,我一个字都不会提。咱们算不算是有了共同的秘密啊?”
李亦杰尴尬的笑笑,道:“是……你认为是……好像也的确是的。”程嘉华微笑道:“那就一言为定。”举起左手,食指与大拇指围成了个圆圈,三指竖直张开。李亦杰奇道:“这是什么手势?”程嘉华道:“哦,是西方礼节,意思是‘好的’。”
两人正说着话,一旁的石块仍旧不断砸落。一块下端尖锐的长石向两人击来。李亦杰再想护着程嘉华躲开,已是无力。而照那石头架势,几乎能将两人同时砸得脑浆迸裂。
李亦杰无计可施,只好深埋下头,紧闭双眼。程嘉华双眼却直瞪瞪的望着石块,在它砸下时还在心里盘算着主意。
石块已到胸前,忽然几道白光闪过,那石块顿时四分五裂,散成不少细小的碎块,在两人周围洒了一地。有几块落在程嘉华身上腿上,亦是不痛不痒。
李亦杰也惊愕抬头,见一个白衣青年站在面前,手里握着索命斩,挥出后前臂蜷曲的姿势仍未改变。又惊又怔,道:“原公子?你……你怎么下来了?”
原翼淡淡道:“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们现在还有命在么?”李亦杰口舌一滞,道:“不是,原公子,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程嘉华问道:“你是谁?”他没见过原翼,对他在冥殿中大出风头的场面也闻所未闻。但他手里握的索命斩,自己还记忆犹新。刘慕剑当时就是因为握了一把这模样的刀,才会身中剧毒,直至疯癫。冲口道:“这把刀……”本想提醒他刀柄上有毒。话一出口才又后悔,他既能始终中毒而不改色,一定是个棘手人物,而真有这样的高手,对毒物必定有相当了解,也不会那么轻易就中毒。
原翼道:“李盟主,干什么哪?怎么救人救上了瘾,干脆待在底下不出去了?这里可随时会塌的啊。你那位小姑娘刚才哭晕过去,好不容易才给人救醒的。”
程嘉华道:“我的腿……”刚说了三字,也即停口。以他与生俱来的高傲心性,便是到了生死关头,仍不愿向人摇尾乞怜。
李亦杰解释道:“他的腿被石头压住了,总也拔不出来。”原翼笑道:“这有何难?”抬手一挥,索命斩划出一道银灰色光芒,将那几块土石击碎,这手法就与刚才救人时无异,李亦杰第一次亲眼得见,大声喝彩。程嘉华也赞道:“好厉害!这就是传闻中大名鼎鼎的索命斩?”
原翼笑道:“原来是程二当家,幸会啊。行了,有什么话出去再说,走。”一边一个的挽住两人胳膊,向上跃起。遇到坠下的大块土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