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死士道:“好,王爷曾得专人禀报,说上官耀华其实就是逆党陈氏一家的遗孤,名叫程嘉华。后来陈府满门伏诛,这小子天生不肯安分,又去当了反贼青天寨一众的匪首。这回跟随王爷,为的就是扰乱宫廷。王爷为人谨慎,宁信其有,勒令大伙儿严加搜查。可咱们盯了几个月,仍是一无所获,王爷就大发雷霆,骂我们是一群废物。好像他的义子要对他不利,他就很喜欢一样?在此情形下,逼不得已,只好时常向王爷编造些情报回禀。可因拿不出证据,还得照常挨骂。”
玄霜心下极是自得,转动着酒杯,道:“唔,要给一个人定罪,那还不容易?这宫里本就没几人真正有罪,但也没一个是绝对清白。还不都是七分嘴皮子功夫,再加三分模棱两可,伪造出的证物?找不到罪证,那就给他罗织几条啊。只要说得有理有据,皇上和福亲王就不能不信。”那死士微笑道:“贝勒爷果真聪明。卑职等也正打算这么做。”
玄霜摇了摇手指,笑道:“还够坏的啊?那你们确认了他的身份以后,又怎样?杀了他么?”
那死士道:“这倒不会。虽说卑职等也难说清王爷真正意图,但私下揣测,不管上官耀华品行如何,他都是个人才。王爷一向最爱惜此类人士,首先定要让他物尽其用,对自己效忠,治国辅政能有独到见解,以便巩固势力,再讨得皇上欢心。因此一时之间,还不会杀他,要他罪证,不过是留个底儿防范着,有备无患。到时他若敢公然与王爷为敌,就大可凭此来牵制住他。咱们王爷,难道还会输给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崽子?”
玄霜笑道:“聪明!以后你我两家通力合作,怕玩不死他?原来小弟大力追查,竟是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还要多谢这位大哥相告。”那死士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贝勒爷只要照着这一条线索去查,担保大有收获,到时只需分那么一点点零头给咱兄弟请功,就要多谢了。”
玄霜道:“哪里,哪里,查得出来,功劳全算你们的,我一分也不贪。”将桌上一叠银票全推了过去,道:“一点小意思,望各位大哥笑纳。今天我找你们私下问过话之事,千万不能说给任何人听。小弟和那上官耀华,面上还得维持着兄友弟恭的关系呢,说不定啊,终于能磨得他放下戒心,给我多套出几句话,提供给王爷?让他知道太早,别逼得狗急跳墙。收拾他,就该像捻死一只蚂蚁一般,凡要折损一兵一卒,都是不该。”
那死士为人也机灵,当即笑道:“他若问起,我们就说在和贝勒爷喝酒赌钱。反正咱们几个不长进,做侍卫的也用不着多好听的名声,一切都是为福亲王筹谋……”另一人插嘴问道:“大家在承王面前守口如瓶,却不知可否预先禀告福亲王?他知晓凌贝勒有意结盟交好,也必然快活。”
玄霜摆手道:“不忙,我在宫里就是个小人物,也不过是生来命好,福亲王哪屑得正脸瞧我一眼?我这么巴巴地赶去投靠,极类趋炎附势,就算是王爷开恩收下我,也不会重用。因此小弟有个小算计,等我先给他立下几桩大功,有凭依在手,才好体现出一片赤诚。好比这次,给上官耀华全身套上枷锁,就是大好机会。所谓惊喜,都是事前保密得够好。小弟请各位大哥帮一个忙,日后咱们有共事之机,少不了有更多好处孝敬,可千万别在这紧要关头,给我挖下个陷阱啊?”
众死士喜得眉开眼笑,而当初跟着玄霜的一群则若有所失。玄霜看出这些贪财之人心思,把手一挥,笑道:“我刚才说什么来着?输了钱算我的,赢了钱大家平分。我再没用,到底还是个阿哥,说好的话怎能不算?你们都去取吧。”
这一边的死士也笑逐颜开,争抢着扑了上去。玄霜笑道:“慢点儿,这些银票,够大家平分的了,谁也不会吃亏。别为这点钱伤了兄弟和气。”
一个死士含糊应道:“贝勒爷待我们够仗义,我们今后也是死心塌地的效忠你。往后在这宫里,我们就只认您和福亲王二位主子。”说着话也忙于争抢桌上银票。
众人脸上都是一副捡到了大便宜的惊喜神色。甚或还有人想,小孩子好骗,日后即使他当了皇帝,也还能这么时不时地大宰一笔,尽可成为生财之道。
按说死士个性原该冷酷无情,外物不乱寸心。然而这几人早被福亲王安插进宫,与宫里一群不成材的真正侍卫厮混久了,虽仍听从福亲王命令,但平素也尤为注重享乐,都将玄霜看成了狠宰一票的冤大头。
玄霜倚在桌边,眉眼含笑,也正暗自欣喜。双方相互算计一番,最终各取所需,都恨不得这喝酒赌钱的美事,平日里多来个几趟。
送走了那几人,玄霜先是独自在房里欢呼雀跃,左右无人瞧见,对他的沉稳形象也无大碍。心道:“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就是爷的本事了。还得赶紧告诉他这个消息。”
笑过许久,双腿忽地一软,跌在身后一张宽椅上。这一摔,连头脑也摔得清醒许多,盘算着:“不对,我不能跟他实话实说……他现在像救命稻草一样抓着我,无非是担心自己性命不保。要是给他知道,福亲王本就无意杀他,危机感一除,还怎愿再跟着我?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