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再慢,行路总会有终点。江冽尘此时已站定在火山口,漠然望着内中死水般沉寂的岩浆。视线猛然转向天空。眼光中的锋芒锐利。犹如要刺破九重云霄,直上天阙。
每说一句话,都要紧咬着牙关控制情绪。语速缓慢地道:“本座多年纵横江湖,从未将任何东西放在眼里。所有的人。都不过是我的供奉。直到……见你出现,别人都说。我待你,相比对任何人都不同。这句话我也认可。因为你本就是最特别的人。那些个凡夫俗子,哪能同你相提并论?我知道你恨我,或许我能做的,也只有让你杀了我,一解心头之恨。绝无怨言。不过,老天一向是以最残忍的手段对我。你终究会离开我身边。要是没有你,我纵然得到天下。得到再多的东西,又有什么意义?”猛地将残影剑插入身旁土地。接着一抬手,便将木板车掀起,车中所盛之物一股脑儿倾倒入岩浆之内。只见其中闪过几个气泡。曾经流传千年的上古至宝,竟就如此轻易的在这岩浆中。化为灰烬,永远在世间消失。从此,也再不会出现为七煞而引起的种种纷争。
众人听着他这番自白,都是大为惊震。早已听说魔教少主和小姐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却没料到竟会爱得如此之深。看他这般模样,不似如今的万恶罪魁,只像个最寻常的痴情种子。
南宫雪将李亦杰手掌更紧握住,心道:“其实……他也是个可怜人。他对梦琳的情感,就好像我对师兄一样真挚强烈,只可惜,直到最终,梦琳都没有爱上他。反而因为种种误会,对他深深憎恨……”
钱玉低声道:“盟主,那七煞真诀,据他所说早已撕毁。断情殇又在成魔之际用去了,眼下七者既去其三,他所投进去的便只剩‘七煞四宝’,恐怕供奉不足……如此,咱们可还要阿嫣假扮梦琳?”他作为父亲,无论装得何等大仁大义,最后关头,却也不愿眼睁睁地看着女儿送死。
李亦杰想也不想,道:“自然需要。只有让梦琳复活,才能令他因过度欢喜而暂时分心,咱们才能继续依原定计划行事,也才有望杀了他。你想,要是他知道,咱们是在骗他,又怎可能放过咱们?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至于供奉不足么,这倒不足为虑,反正情意之深,同样可动天地。他要保留残影剑,咱们就由着他去,毕竟我带了这一大堆人来寻他的晦气,难道还连兵刃也不准人家用?他虽是我的敌人,却也是我的对手。既然是对手,就要创造出平等的条件,才能正式交战。”
原翼道:“那我也有疑问。既然他明知供奉不足,可能会使仪式失败,为何还要单独留下残影剑?难道他不怕功亏一篑,还平白损失掉那几件宝物?而且,要是梦琳仍能复活,难道他不会怀疑?”李亦杰道:“不错,此处确有疏漏。但我也只能寄希望于,他一见到梦琳复活,立时欢天喜地,将什么怀疑都忘了。”
原翼道:“真正的高手,不论何时何地,不论是悲伤还是喜悦,都不会真正物我两忘。他们会永远保留着警惕,多生一只眼睛,留意身旁的情形。”接着压低声音道:“很遗憾,七煞圣君就正是这样的高手。”
江冽尘站在火山口,许久才道:“不错,你既然恨我入骨,又怎会再回来?果然是我太傻,竟然也会病急乱投医,相信那些江湖上的小道消息。”纵声大笑,眼中红芒一扫,火山内的岩浆登时跳动得更为剧烈。抬手一招,天空中立时乌云密布,两手不知弄了什么古怪,不一会儿,突然电闪雷鸣,风雨声大作。江冽尘独自一人站在雨中,站在闪电最为密集之处,纵声狂笑,声音逐渐转为嘶哑。
众人伏在草丛后,给这场雨淋得浑身湿透,身上也不住打起寒战来。李亦杰心道:“没想到魔的力量,竟会强至如此地步。举手间便能呼风唤雨……这,也未免太离奇了些。”
长久伏在草丛中,原就是极为痛苦之事,再加上一场突来的大雨,受苦之甚,实已不言而喻。
好在这场雨下过不久,便慢慢停了下来。江冽尘依旧伫立在火山口,耳边忽地响起沙沙的脚步声。转身望去,就见一个紫衣女子在山道上缓步而来,面容清秀,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双眼中闪现出灵动狡黠的光芒。江冽尘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淡淡地道:“哦,你真的回来了?”
那女子“楚梦琳”微微一笑,道:“是啊,因为你的诚心,感动了上苍,所以,我又活过来了,又回到你身边来了。八年前,我肉身虽死,灵魂却不愿就此离开,终结今世,投胎转生。因此魂魄始终在世间飘飘荡荡,直至今日。八年的时间,让我看清了太多,也明白了太多。只有你,才是真心爱我,待我好的人。豫亲王不过是利用我,我对他的感情,是一时迷惘。我一直以为,你心中尽为霸业占据,直到今天,当我亲眼看到,你为了救我,不惜舍弃自己长年追逐的理想……我终于可以认定,在这苍凉的世上,你是值得我托付终身的人。”
江冽尘似笑非笑,道:“是么……多承夸奖啊。那,殒堂主又怎么算?”
楚梦琳道:“殒哥哥,他待我很好,但他永远都是我的好哥哥,只是哥哥。我敬他如兄长,却永不是情郎。我真的好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