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冽尘脸上不易察觉的划过一阵阴狠笑意,探手握上剑锋,掌心一滴滴溢出鲜血。沉声道:“或许你说得不错。一直以来。我所在意的都是超越的快感。任何一件东西,都是追逐时最美。一旦真正得到了,就会丧失所有的新鲜感。不仅会心生厌倦,还会对你的追求产生迷茫。我不愿经历那样的感受。只要知道。自己已经成功过,那就足够了。或许我本就是个懦弱的小人。令一切终止,到此结束。才能避免最后……再度失去。人生在世,不论曾达到何等成就,总没可能维持……长盛不衰。这样的道理,其实我都明白,只是始终不肯承认罢了。但我是生来就要做王者之人。宁可……永远停留在鼎盛的过去,也不能……面对将来的残酷现实。”
剑柄处缓缓升腾起一层黑气。如一朵莲花般四面绽开,缓缓向玄霜手腕侵袭。而他正目光呆滞,神魂不属。竟是全然未觉。江冽尘暗自一笑,续道:“反正本座这一生,想要的东西都能得到。就算即刻便死,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唯一的不足……只在于我全心看好你这徒弟。想收你为义子,却始终未能如愿……那也罢了……”
玄霜身子不住颤抖,黑气顺着他手臂向肩头攀沿,声音打颤,道:“天底下甘愿为你效力之人,何等众多,你……为何独独对我另眼相待?”
江冽尘道:“或许就因为,你是我看中的人,不仅因为我跟你们家纠葛甚深,还因你确是可造之材,天分远胜我当年……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你我志趣相投。咱们都是从小志向高远,却不被世俗中人理解,倍受冷落但心志不改,为着认准的目标,长年坚守不懈……但我仍是看重面子,总不成给人说成畏罪自杀。与其死在别人手里,不如由你来杀了我……”
玄霜语无伦次,道:“你……你以为我会感激你么?我要的是以自己的能力,堂堂正正的打败对手,我不需要接受任何人的施舍,尤其是仇家!”
江冽尘道:“我并没想要你的感激,更不敢奢望……你的怜悯。只希望我死以后,就算你忘记了我也好,但……不要再……恨我。这就是我……最后的恳求。”此时那阵黑气已全然侵入玄霜身子,四下扩散,而又逐渐减弱,最终与他融合为一。
玄霜又气又急,猛地拔出长剑。江冽尘脱力的滑倒,背心倚着树干,鲜血流了一地,已是奄奄一息,双眼只剩微启的一线。玄霜手中残影剑脱落,扑上前拽住他双肩,大力摇晃,叫道:“喂,你不会死的对不对?你不是魔物嘛?不管受到任何人间之物的损伤,都死不掉,对不对?”
江冽尘抬起浑浊的视线,淡淡地道:“没有用,你不知道……残影剑本来就是……神阻弑神,魔挡杀魔的么?所以我一早就说过,这天下只有残影剑……才能够杀死我。”玄霜急道:“但是……但是你真舍得放弃到手的一切?你能甘心?”
江冽尘道:“最高的位子,最神圣也最孤独。等你走到我这一步,才会真正理解……我,没有什么舍不得。能否统治世间,其实……都不过是无关紧要。只要世人知道,与李盟主的一战,最终胜出的是我,而江湖正道武林盟,输得一败涂地……呵……曾经拥有过,也便是天长地久。我在世上苟活二十年,终于……不用再遭这份罪。那一切,我都看得开了。”说着话双眼合拢,头向旁一歪,晕了过去。
玄霜双手僵在半空,面容全被恐惧扭曲。极力在脑中搜寻,想找到几句能劝他振奋之言,胡乱道:“我……我原谅你了,我说我不再怪你了!我……我并不希望你死啊,就算……就算我刺过你一剑,咱们之间的恩怨就算了结,以后……我答应你,继续做你的徒弟,咱们还像以前一样,游历四方,开疆拓土……就算中原已是你的地盘,还有海外……那边无限辽阔的疆域啊,好不好……好不好?”
江冽尘神色仍是死气沉沉,毫无反应。玄霜这一来更是慌张,口不择言,叫道:“你……你别死啊!我不愿意看到……喂!……义父!”江冽尘双眼猛然张开,神情中闪现希冀之色,道:“你……你刚才叫我什么?再叫一遍?……咳咳。”
玄霜眼中含泪,狠狠抹了一把,满脸都是污痕,抽泣道:“你……你不是一直想叫我做你的义子么?好,我答应你了,我答应还不成?”
江冽尘淡淡一笑,看去越来越是无力,道:“好,能听到你叫我一声‘义父’,我这一生,也算再无遗憾。我……一早就说过,凡是我想得到的东西,就总有一天会得到……你看,这又算如何?”玄霜吸了吸鼻子,道:“我就是讨厌你这样的自以为是。”
江冽尘又是瞑目一笑,忽地一手扯住玄霜衣袖,声音低沉,道:“既然如此,那有一件事,我也就不瞒你了。这残影剑另有一层潜藏的特性,我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你自然也不知道。这把剑是上古神兵不假,单此一项名号,还不足以成为天下第一的宝剑。另外……它还能在反复的作战中,不断提高,吸收对手的功力,不论是兵刃,还是自身修为……只要主人内功足够精深,能够操控残影剑,而不是受它所侵蚀……那么,由他亲自杀死的对手,生前的一切神功异禀,都会转移至持有者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