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两仪殿,御书房内。
越老悄无声息地从大殿柱子的阴影中现出身形。
“陛下,您难道真的不管吗?”
李世民望着金光门的方向,眼神闪烁了一下,淡淡地回了一句。
“为什么要管?”
“若是那长安候被韦氏借此给击倒,陛下恐怕会失去一把披荆斩棘的利刃。”
越老微微怔了一下,淡淡地回了一句。
李世民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越老目光平静如水,站在原地与李世民目光对视,没有半点闪避,李世民脸上这才浮现出一丝笑意。
“有朕在,击不倒——利刃不经打磨怎么会好用?怎么会甘心为朕所用?”
越老默然,悄然退下,消失在大殿龙柱的阴影里。他知道,恐怕最后一句,才是陛下心中所想,那个年轻人的手段陛下忌惮了。
崇仁坊。
长安侯府。
徐子通好整以暇地煮着茶汤,分花拂水,意态闲舒,看不焦躁的情绪。倒是跪坐在一旁的方正,一脸焦躁地,数次起身要走,都被煮茶的徐子通挥手拦下。
“二哥,你明明知道,为何不通知侯爷和郡主?”
徐子通手下的动作微微一顿,笑了笑。
“不错,老五,有长进,能憋到现在才问我……”
“二哥,不要废话,侯爷和小郡主若是知道我们今日这般……”
方正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转头望向耿大爷。
“大哥,你来说——”
耿大爷脸上现出一丝内疚的神色,叹了一口气。
“侯爷是个好孩子,小郡主也是个好孩子——”
耿大爷说着,从座位上爬起来。
“我老了,别的做不了,我去给侯爷看好门去——”
望着耿大爷蹒跚离开的背影,徐子通的手顿了顿,眼神闪过一丝黯然,但随即便变得波澜不兴起来。
“侯爷和郡主还年轻,若不经历点挫折,受点委屈,怎么会借助我等的力量?一切陛下!”
方正闻言脸上出现一丝挣扎,怅立良久,才又缓缓坐下,双眼微闭,不言不语。
金水大街。
北风吹过,王子安与杨采儿的衣袂飘飞。
此时,称京兆韦杜,离天三尺的世家豪族,京兆韦氏的老族长,白发苍苍的韦长庚领着满门妇孺,向大唐最年轻的侯爷当街长跪不起,低头求饶。
这一跪,石破天惊。
琉璃佛事件,典当行大火,固然让韦氏的诸般产业遭遇前所未有之重创,甚至就连嫡系子孙,都不得不拉下脸来,亲自操持贱业。
但那也是京兆韦氏,有着数百年传承的顶尖大族。落井下石者或许有之,但敢轻视怠慢者却不敢有。
而如今,这个曾经鼎盛一时的家族,曾经平揖王侯的老族长,竟然带着的族人,当街跪在了那个乳臭未干的长安候面前。
那个长安候究竟是做出了什么,竟然逼得这么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不顾自己脸面,不顾家族脸面地做出这等事?
“王子安完了——”
望着长街上这一幕的王家新任家主王佑,神色复杂地长叹了一口气,说不出是轻松还是遗憾。郑季闻言,晃着手中的酒杯,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转头望向主桌上正襟危坐,神色淡然的李家新任家主李孝纯。
“长良兄真乃是在世张良,这一手破釜沉舟之计,果然是高明至极。无论如何,天下人都不能坐视韦氏一族被一黄口孺子所折辱,就算是陛下,也不得不出来收拾残局。”
正在喝茶的崔家家主崔护之闻言微微摇头,转头望向一旁须发花白的卢家家主卢道成。
“卢兄,你怎么看?”
卢道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整理衣冠,站起身来。
“想不到,我等竟然被一个小小的黄口孺子就逼到了这般境地。大局已定,剩下的就是召天下士林群起而攻之了,还希望在座的各位都能尽心尽力。”
卢道成神色萧条,韦长庚被逼到这般境地,他心有戚戚焉。走到房屋门口,忽然又停下脚步。
“此事,韦兄与韦氏一族牺牲甚大,我等答应韦兄之事,还是尽快的兑现吧——今时不同往日,我们必须同心协力,才能度过此关——”
屋里的一群大佬,闻言神色不一,但都微微点头。
伸出援手,助韦氏一族护住现有的基业,帮助韦氏度过难关,就是这一次长街跪求的代价。
一切,家族!
韦长庚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眯起,盯着眼前这位丰神俊秀的年轻人,精神在一瞬间竟然微微有些恍惚。曾几何时,自己也这样意气风华地站在长安街上,俯瞰着这座雄城。而如今恐怕,也有人在俯瞰着自己。想到这里,他心中默然长叹,很快把这一丝不合时宜的念头驱散。
“小友,难道不肯放我韦氏满门妇孺一条生路?”
望着一脸平静,眼神中闪过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