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随着时间推移,街面上的人越来越少,店铺陆陆续续的上了门板,得闲楼里除了一楼还有一两桌散客,二楼就剩他俩了,福伯不愿理道士,道士自说自话了一阵也觉的没什么意思,便靠在窗边漫无目的的四下观望,整个包厢鸦雀无声。
一直熬到鼓打三更,福伯带着道士急匆匆下楼来,叫醒趴在柜上睡觉的小伙计开了门板,两人一前一后直奔郑家,掩人耳目,避开大道,绕过正门,七拐八拐来到了后门,福伯轻轻一推,嘎吱声响,小门应声而开,福伯先探头仔细观察一番,除了偏房外,皆是漆黑一片,这才将道士引进来,回手插好门,两人高抬腿轻迈步,走到偏房外。
福伯站在门外,先拿耳朵往里听,里面似乎有阵阵叹气声,听声音好像是郑老爷,用手轻轻敲了敲,只听三姨太紧张的问:谁?
:三姨太,是我,人请来了。
话刚说完,门开了一条缝,三姨太一脸警惕的露出头,上下左右看了半天,才说:快请道爷里面说话。
道士点点头,一伸手拨拉开福伯,迈步进屋,福伯紧随其后也准备进去,三姨太堵在门口说:得了,没你事了,回去睡吧。说完拿出几个银洋递给福伯,嘎巴一声,把门关上了。
福伯拿着钱,心里说不出的憋屈,转身走了没几步,回头朝地上狠狠的啐了一口,其实他也不知道这一口究竟是啐那骗人的道士?三姨太?亦或是他自己。
郑老爷坐在圆桌旁,将眼前这个道士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只见他三十开外的年岁,黑瘦的脸上一对老鼠眼滴溜乱转,配上两撇稀疏的狗油胡,怎么看活像大耗子成精,说不出的猥琐,一身道袍补丁套着补丁,沾着一片片的油泥,满是破洞的十方鞋里白袜已经成了地道的黑袜,左脚露小脚趾,右脚露大脚指,长长的头发结了绺子,仿佛狮子的鬃毛一般四散乍立着,浑身上下飘出一股股酸臭味。
三姨太站在旁边捂着鼻子心里嗔恨福伯,埋怨他怎么不先带着去洗个澡换身衣服,郑老爷一看这打扮,心里便有些瞧不起他,但面上依旧表现的恭敬有礼,先是请道士落了坐,又吩咐三姨太端茶倒水。
两人寒暄之后,郑老爷问:不知道爷如何称呼?又在何处修行?
道士放下茶碗,嘿嘿一笑说:行啦,你知道我叫啥也没用,我呢,四处云游,没个准地方,咱先说价啊,你们家这个事不简单,五十个大洋,不二价。
郑老爷一听这话,心中一沉,暗想:这是个骗子啊,三姨太看走眼了吧?还说什么世外高人,他要是高人,街边卦摊上的岂不个个都是活神仙。
三姨太看郑老爷脸上变颜变色,就已经明白了八九分,自己心里也怕真找错了人,便急忙说:道爷,只要您肯出手相救,钱不是问题。
道士嘿嘿一乐,点点头说:好,那我先来问,你们郑家是要后还是要钱?
这话说的郑老爷和三姨太一愣,三姨太忙问:什么意思?请道爷明示。
:明示?你们郑家伤天害理的事干的还少吗?否则门口为什么会摆穷奇?
:道爷,您看错了吧,那可是一对如假包换的汉白玉狮子。郑老爷故作镇定的反驳道。
道士一听,嘴角一挑,皮笑肉不笑的说:我说的是那里面。
郑老爷闻言,手里的茶碗咣当一声掉在桌上,头上不由自主的渗出了汗,三姨太赶忙拿手帕擦他身上的茶水,道士端着茶碗,好似没事人一般,轻轻吹着茶,细细咂摸滋味。
郑老爷打开三姨太的手,往前一探身子,盯着道士说:当着真人不说假话,不错,那狮子里面确实藏着穷奇,但却也是生计,没办法而为之。
:哼,没办法?你勾结土匪,劫杀其他马帮是没办法?你垄断盐市,抬高盐价也是没办法?你奴役童工开荒种茶也是没办法?行啦,不用在我这装慈悲了,我只是为钱而来,你给钱,我办事,以后各走各的,互不相干。
郑老爷听完,一拍桌子站起身,指着道士问: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不,你那点事在川南谁人不知?就一句话,你要钱还是要子嗣?
郑老爷愣了半天,跌回到椅子上,低头不语,三姨太在一旁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沉默良久,郑老爷抬头问:要钱怎么说?要子嗣又怎么说?
:要钱就别想有子嗣,你门口的穷奇太恶,来投胎的婴灵都还不够它俩塞牙缝的,砸了穷奇,子嗣自来,不过恐会灾祸不断,毕竟你作恶太多,不积阴德,即便人不寻仇,老天也迟早会报应。
这番话说完,郑老爷再度陷入了沉思,三姨太眼巴巴看着干着急,道士却翘着二郎腿,悠然自得的吹着茶,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郑老爷沉默良久,扶着桌子慢慢站起身,转身朝窗户旁的花梨书案走去,没走两步突然一个趔趄,若不是三姨太手疾眼快扶住他,险些摔倒在地,刚刚还精神矍铄的一个人,转眼之间好似一下老了几十岁。
郑老爷推开三姨太的手,颤颤巍巍走到书案旁,书案上放着一只犀皮髹漆小匣,郑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