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志成二十岁那年,郑老爷突然病倒,一时卧床不起,始终把儿子护于翼下的他这才意识到,是该让郑志成接班了,便把他叫到床前,要他三天后随马帮一起运盐到贵州,趁机熟悉业务,郑志成看着病榻上郑老爷憔悴而又期盼的神情,无奈的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郑老爷心里清楚,郑志成对家族生意毫无兴趣,十四五岁起,他就每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埋进书堆中,张嘴闭嘴就是什么鸳鸯蝴蝶,听三姨太说,他甚至还给自己起了个什么笔名,说是效仿他崇敬的某位作家,叫什么郑长东。
起初郑老爷怕他死读书,成了书呆子,可三姨太说,看书而已,比那些天天烟花柳巷,酒肆赌坊的纨绔子弟好的多,郑老爷想想也是,就不再说什么,到了十八岁,提媒的人踏破了郑家大门,可郑志成死活不同意,非要什么自由恋爱,又说什么情投意合,两情相悦之类的胡话,气的郑老爷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好几天都不愿正眼瞧他,三姨太只好托词说孩子还小,硬生生把提媒的人全挡了出去。
郑老爷躺在床上,左思右想,始终放不下心,便又把马帮的大锅头代德彪叫来,千叮万嘱一番,代德彪一听郑志成要去,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山高水长不说,一路上毒虫猛兽,瘴气横行,带这么个娇少爷,万一出点意外,自己必是性命难保。
郑老爷看他面露为难之色,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又命人起草书信一封,加盖了名章,快马送了出去,代德彪一看如此,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下一大半,点头应承一番就出去了。
三天之后,马帮带着货物出发了,因为郑志成的原因,马帮多添了四五个人,全是斜挂着匣子炮,二目圆睁,身强力壮的保镖,尽管如此,郑老爷依然将马帮里的七八只土铳全部换成了汉阳造,代德彪更是在前一天命人磨快腰刀,带足弹药,就这样,普通的马帮摇身一变,成了武装押运的军队。
马帮一改往日的山歌声声,一个个全神贯注,小心戒备,生怕草里窜出只兔子把郑志成叼了去。
小心翼翼的走了一天,临近傍晚来到威山脚下,远远望见山道上站了一二十人,个个背着土铳,手提钢刀,领头的是个一脸横肉的黑大汉。
还没等代德彪说话,护在郑志成身边的保镖已经把枪拽了出来,满身的杀气升腾着,黑大汉远远的喊:压连子什么蔓?
代德彪应声回到:单角出头蔓,熟脉子,吃横的可是顺水蔓?说完示意保镖把枪放下,黑大汉又喊:原来是里码人,烧鸡脖子缺柴火,不知有没有?代德彪回:千山万水送柴火,还有黑白料。
黑大汉一听,喜笑颜开的急忙带人迎了上来,两人在胸前比了个手势算是打了招呼,代德彪把他带到郑志成面前介绍说:这位是郑少爷,这位是威山的当家子,刘大梁,自己人。
刘大梁上前一步,朝坐在马上哆哆嗦嗦的郑志成抱拳施礼,操着一口半百半黑的话说:收到郑老爷发的海叶子,听说您过趟,我们红光不出就等着了,山上扳哼哼,插爬山,早就备好了,知道您爬窑,专备了新的邪岔子,瞒天子,咱上道吧?
郑志成听的是一头雾水,直愣愣盯着刘大梁看,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天,刘大梁一脸茫然的转过头问代德彪:春牙子点不开?代德彪忍着笑点点头,刘大梁错愕的看了郑志成一眼,尴尬的笑了笑,回头冲着他的兄弟们喊:压连子,开溜!
路上郑志成问代德彪,刘大梁说的是什么意思,代德彪告诉他,这是土匪的黑话,意思是他知道我们要来过夜,所以早早带人候在山下,山上已备好酒席,还特意为你买了新的被褥和蚊帐。郑志成又问他们一见面说的烧鸡脖子之类的是什么意思,代德彪笑了笑避而不谈。
果然,山寨之上张灯结彩,杀猪宰羊,好似过年一般,郑志成被众人请坐头把交椅,这可把初见阵仗的他着实吓了一跳,他清楚记得《水浒传》里所讲,这山寨的头把交椅可不是随便坐着玩的。
与刘大梁推让了半天,最后实在盛情难却,一脸拘谨的坐了上去,代德彪和刘大梁分坐左右,代德彪悄悄告诉他:刘大梁一伙是依靠郑家才有今天的势力,远接高迎是必然的事,不用太过客气。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还没等刘大梁献殷勤,郑志成就已经不省人事了,送到房中,一直睡到第二天正午才起床出发,这一路几乎山山有人接,道道有人迎,大小山寨皆把他奉为上宾,代德彪心知肚明,这些山大王真正看重的是郑老爷那封信里的许诺,还有他带来做人情的柴火弹药和黑烟土白银元两物。
郑志成慢慢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郑家大少爷,也放下了之前的恐惧和拘谨,干脆把走货变成了游山玩水,一路上看山戏水,走走停停,五六天的路程足足耗了半个月才到目的地,得龙乡。
得龙乡地处三省交界,上可达巴蜀,下可去云贵,交通便利,商贾云集。
马帮卸货、装货、对账收款需要一两天的时间,代德彪找了相熟的客栈安顿好后,便去办自己的事,他看出郑志成的心早已经飞了,所以除了嘱咐他千万别出城外,不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