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孩子的脚步声已经消失不见了,我依然站在原地,茫然而又麻木的点着头,一阵风吹过,带起的沙子迷了眼睛,我赶紧低头揉了揉,这才缓过神来,趿拉着布鞋,坐在了院子当中的石桌旁。
这是一个不大的小院,一南一北两间房,两边是白色的院墙,中间的小院里除了我坐着的石桌石凳,还零零散散放着几盆叫不出名字但收拾的十分利索的野花。
南面的正厅此时开着门,从我的角度能看见桌子上的碗筷,隔壁的小房间房门紧锁,应该是搁置闲物的杂物房,而北房则是我刚刚出来的卧房,与之相连的墙角位置有一间不大的小屋,从外面的柴堆和窗上厚厚的油泥来看,正是厨房。
整座院子用青砖铺地,从檐头上积攒的灰尘和老房子才有的淡淡霉味来看,这房子有些年头了,我一直都住在这里?这里是我的家?那个叫小渊的孩子是我儿子?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站起身在院子里踱了几个圈,深吸了数口清晨冰凉的空气,脑子里开始有些画面浮现出来,断断续续,模模糊糊,仿佛像一张张相片,没头没尾的突然蹦了出来,那里面有几个男人和几个女人,我开始使劲抓住其中的一张,努力的辨认起来,一个粗壮高大的男人姓崔,对,他就是今天要来结账的大崔哥,那个瘦瘦高高,戴着一副玳瑁眼镜的男人姓李,是小渊的老师,他旁边的那个女人好像也姓李,是他老婆,挨着春香的女人是大崔哥的老婆,叫荷花,是荷花酒坊的老板娘。
想起这些,我确认自己确实住在这里,这就是我家,春香是我老婆,而小渊无疑就是我儿子,可是这并没有让我轻松下来,反而觉的好像少了什么,心里空落落的,却又想不通到底是什么。
春香的话还萦绕在耳边,索性大步走到正厅,就着凉拌什锦菜喝了白粥,洗漱完毕,锁门上街,由腿带着,好似漫无目的的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时间尚早,街上只有稀疏的几个行人,但见面无一不是面带笑容,热情招呼,我朝着每个人笑,却又不知道在笑什么,他们点头我也点头,他们招手,我也招手,好似提线木偶一般。
就这样,信马由缰的走到了荷花酒坊的门口,大崔哥正蹲在门外的台阶上抽着烟,见我来了,远远的喊道:“呦,今起的挺早啊”。
我朝他笑笑,走到春香食肆门口,利索的从怀里拿出钥匙,开了门,习惯性的走到柜上,熟练的翻开账簿,上面清清楚楚的记录着来往的账目,我直接翻到记着酒帐的那一页,看着一行行工工整整的笔迹,这些真是我写的吗?
伸手拿起一旁的毛笔,盏了点清水,在账簿的一旁随便写了几个字,对比着看,果然,账簿上的每一个字都出自我的手,可这字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感,我盯着这一行清水字,“张晓峰”对,这是我的名字,这是今天早上我唯一能够百分百确定的事。
正愣着,大崔哥闪身进了店,往门口的桌子旁一坐,一边卷着纸烟一边说道:“我说张掌柜,怎么今天看你魂不守舍的?难不成昨晚喝大了?”
我急忙用袖子盖住字迹,笑着说:“哪有,没睡醒而已。”
:“就说嘛,那几碗酒,不至于,看你那眼圈,行啊,都老夫老妻了,还挺腻乎。”他一脸坏笑的看着我,我无奈的摇摇头,嘿嘿一乐,急忙拿过算盘,一笔一笔的算起酒帐。
:“一共二十六纹钱,你对下。”
:“行啦,对什么对,月月都是这些,算都不用算,要不说你们读书人死心眼”
我打开大柜下的一个小抽屉,从里面数出钱递给他,他拿了钱,刚要坐回去聊,只听外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大早起的就跑这闲聊,还管不管你那小崽子啦?”
话音未落,荷花迈步走进了屋,大崔哥看了看我,强梗着脖子喊道:“什么我的小崽子,你没份啊?他又怎么了?”
:“都什么点了,还不起床,这书还读不读了?真是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荷花瞪着大崔哥喊道。
:“哎,小兔崽子,管不了了还。”说着大崔哥起身就走,经过荷花身边的时候,只见荷花以闪电般的速度朝他胳膊上狠狠扭了一把,:“哎呦”,大崔哥捂着胳膊快步走了出去,荷花不好意思的朝我笑了笑,紧随其后回家了。
他们走了,店里彻底清净了,我倒了一壶茶,拎着壶端着茶碗,坐在大崔哥刚刚坐过的位置上,无所事事的朝街面上闲看,此时李先生的老婆迈步走了进来,我急忙起身她坐了,她冲我一笑说:“张掌柜,春香姐还没来?”
:“哦,她送小渊去学堂了,怎么?你没看见?”
:“在学堂门口遇见了,她比我走的早,看来可能是去买其他东西了,麻烦给我来一碗牛肉粉,一碟小菜。”
我应和一声,急忙跑到后厨,后厨的灶上有一口大锅,揭开之后,里面是整整一锅的牛肉,摸着还略有些温热,看来是春香昨天晚上刚炖好的,我急忙架锅做水,调拌小菜,仅仅一碗牛肉粉就搞的我手忙脚乱,满头大汗。
刚给她端上